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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栓这兵能当上,真不容易。
找村长,求乡人武部长,缠部队上来的接兵干部,宝栓爹好话说尽,腿跑得干细。在宝栓印象中,他爹以前从没求过谁。这是他爹做人的原则。
宝栓恨自己不争气,害得爹陪着笑脸压着嗓门东奔西走。这兵咱不当了,宝栓和他爹说这话时,眼泪都下来了。他爹甩过一记耳光,没出息的东西,这兵一定得当,还要当出点名堂。
体检,政审,家访,宝栓领到了入伍通知书。
小子,你爹是给人家拍过胸脯的,别丢咱家的脸。临走时,宝栓爹左交待右叮嘱。宝栓是一个劲地点头。爹这人很要面子,从不和别人说大话,绝不能让爹扫面子,宝栓对自己说。
当兵第一年,宝栓干得不错,受过嘉奖,干部也时常夸他是个好兵。
事情就出在第二年。那是初夏的一天,宝栓上哨时不小心,手里的冲锋枪走火。虽然后果不严重,但铁的纪律不容破坏。宝栓受到严重警告处分一次。
心灵的天空阴雨连绵,宝栓整日以泪洗面。他本不想把这事告诉爹,转念一想,瞒也瞒不了几时,何况他更不忍心骗他爹。
宝栓爹没像往常那样,及时回信,这让宝栓心如刀割。
应该回去看看爹,当面认个错。宝栓不敢见爹,但他还是请了探亲假。
别人探家,欣喜之情油然而生,总有种荣归故里的荣耀。宝栓没有。他有的只是愧疚和不安。爹见到他会怎样说,宝栓不敢想。
走在参军时走的那条村路上,宝栓不敢抬头,遇见熟人,脸都发烫。幸亏村里人只是打声招呼,没有细问他在部队干得怎么样。
推开院门,宝栓一身军装已被汗水浸湿。身后的这段路,他走得最伤心。
堂屋的门虚掩着,宝栓迈步进屋,只觉得脚下受绊。想收回身子,已经来不及。他使出训练时的动作,双手拍地,一个标准的前倒。
宝栓起身回头一看,是根绳子在作怪。他纳闷怎么会无端端地有根绳子。
小子,没摔伤你吧,他爹从门后走出,手里提着绳头。
没事,没事,不就是被绊了一下,这伤不了我,我这不是好好的。宝栓说得很轻松。不过,他想不透爹为什么会对他来这一手。
我想也是,跌一跤算得什么,爬起来挺直腰杆往前走不就得了,宝栓他爹一拳打在宝栓胸口,小子,没什么大不了,那处分对你兴许不是什么坏事,好好干,爹相信你能当个好兵。
宝栓没开口应爹的话,而是走到院里,抬头看天。他这才发现,今天天气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