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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赶车回去了,她走之前一再跟田石松说等她回来一起去医院拿报告。田石松也答应了,她也相信他不会自己去取的,之前连检查都怕去的他,更不可能愿意去取报告书了,在他眼里,检查报告不啻是一份死刑宣判书。
但田石松却等不得了,检查前的恐惧感此时变成了迫切想知道实情的心态。他一早就赶去医院,医生拿到报告问他家人来了没有,他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他强忍住心里巨大的不安和惶恐,努力控制颤栗的声音,跟医生说,他没有家人,只是孤身一人,有什么事直接跟他本人说,他受得了。医生虽然疑惑地看着他,但也没有理由推脱,再说了,如果一再推脱,岂不等于告诉了他真相?
可是天知道田石松根本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他仍无法像从前身体健康时,曾经预期的那样坦然地接受厄运。
紧握着“死亡通知书”田石松呆坐在椅子上,在那里,他遇到了那个改变了他一生的女人——宇文慧。
从前到现在,田石松的命运一直走的是偏路支流,可是更深人静无法入眠的夜里,他回忆往事,思前想后,从来也没有抱怨过一句宇文慧。就算要怪罪也只能怪罪自己,谁让他田石松,要死心蹋地地、无怨无悔地爱上那个宇文慧呢?
他坐在椅子上,仿佛在**毁灭之前,精神完全垮塌了。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如果没有人打扰,或许他会在那里坐完他最后的日子吧。
但宇文慧来了,她看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顺手把他手里的检查报告拿了过来,报告上的专业内容她也不太懂,但阳性两个字像条鞭子,抽痛了她的眼睛。她抬起头来,明白了他白痴一样的表情。她的眼睛潮湿起来,她仰头去看天,树冠外面的天空阳光灿烂,就像那年夏天的某个日子,她在学校篮球场外看他投篮时的阳光,他高大的身形在对手的阻截下灵活地躲开、跳起、投中了!场外她和同学们的欢呼仿佛还响在耳边。那妙不可言的青春年华,那过于短暂的快乐时光!
年华逝去,青春不再,幸福快乐遁走得有多远了有多久了?现在,连健康也渐行渐远,他们这一代,正在默默地,一个接一个地,淡出世界这个舞台。
如果说检查报告对于田石松来说是致命的一击,那么对于宇文慧而言,则是一把锹,一把用以挖掘深藏了几十年隐秘的铁锹。原来她是想把秘密永远藏匿,一直到死也不会向任何人吐露。可是,现在她面对将死的旧爱,她没有信心再把这个秘密继续深埋不语。
宇文慧是在一次正则动阑尾手术验血的时候知道真相的,那时候季刚已经去世两年了,她不敢想像,如果当时季钢还活着,她会怎么处理这件事?而季钢的早逝让她原本无法面对的事实变得容易对待多了。季钢原来是厂里的献血模范,她是从献血证上看到他的血型的。而那个年代并不时兴主动查血型,所以正则的原先她并不知道。而知道自己的血型也是因为献血,她作为市劳模的妻子,在很多方面都得保持与丈夫步调一致。
她虽然不是医学专业毕业,但常识让她产生了疑惑,丈夫和她的血型怎么可能生下这样血型的正则?为此她偷偷地查了资料,并且去市里的医院咨询过,咨询的结果让她如同遭遇五雷轰顶。
孩子不是季钢的,那么,他的父亲,就是田石松。
宇文慧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夜无眠。当年,季钢已经去世,所以她知道真相的时候可以不用考虑向他坦白的问题,可是现在田石松就在她身边不远处,而他又罹患不治之症,她能狠下心来不告诉他实情而让他到死也不知道她和他,是有着爱情的证据的。
她对季钢的愧疚之心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淡化了,人生,该如何来区划正确与错误?活在当下,是这个时代提倡的生活态度。如果一味地沉溺在过去不能自拨,又能改变什么?又能挽回什么?又能带给谁幸福或者快乐?逝去的已经成为过去,正在逝去的再不抓住,也会变成过去。
宇文慧一旦下定决心要把秘密揭开,就发现这个愿望实现起来有点难度。告诉田石松并不难,结果也会是悲喜交加,在生命的最后时光能够知道自己和最爱的人有着一个儿子,也许对缓解恶病还会有良性的影响。但是,对正则怎么说?多年前可以不面对季钢,但多年后却无法逃避地面对正则,而这,可能比面对季钢还要困难。
情感的变迁和演化是那么漫长的一个过程,可是听者只看重结果,他不会穿越到那个年代去细细体验上一辈人的经历,上一辈人的情感历程,不是吗?正则能理解母亲与季钢之间并无爱情的婚姻吗?正则能理解她和田石松不明不白的爱情吗?正则能受得了自己敬重了几十年的父亲,其实并非生父这个残酷的现实吗?正则能接受那个养父为之牺牲的怯弱小人,竟然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