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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www.biquge00.net,最快更新阿苒最新章节!

    果不其然,跟在他身后的正是吴王司马蔚的手下。只不过涂山想多了,司马蔚从来就不是个儿女情长的人。他如今江山在手,更是壮志踌躇之时,哪里还有工夫去惦记着菱纱?他原本可以放过阿苒他们,只可惜司马珏知道的太多了,此人不除不行。

    涂山不愿让吴王的人寻到菱纱,更不愿在最后关头生出事端,他宁可将司马珏扔下,也要将对方远远引开。没想到这反而救了司马珏一命。

    司马珏早年所中的寒毒,与吴王那明显的怕热截然相反,它会在体内无声无息的聚积寒气。司马珏之前与阿苒京郊共骑时,稍微吹吹风就开始高热,但反过来在他失血过多性命垂危之时,寒毒引发的过低体温又会使得血液流速放缓,这就是为什么司马珏当初在沉船海难时被鲛鱼咬伤后,依旧能侥幸存活下来的缘故。涂山背着司马珏剧烈奔跑时,原本中箭的伤口不断的失血,待他被放下来后,体内的寒毒不断凝聚,倒帮他渐渐止住了失血。

    司马珏勉强恢复了些许意识,他捂着腹部的箭伤,双目失神的望向天空。

    此时的天空已不再下雨,但依旧阴沉的可怕。

    自己会被丢在这里,阿苒应该已经离开了吧。

    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少女惊慌的扑向他的那一刻。如果时间能就此停住该有多好。司马珏茫然的闭上了双眼。

    这时,一双青布靴停在了他的面前。

    只听一个清冷的声音淡淡的问:“你是……桓家的人?”

    桓家?

    桓家只有他讨厌的人。

    可惜世事就是这么无常,他喜欢的人抛弃了他,他尊敬的伤害了他。他欣赏的人要了他的命。偏偏他讨厌的人……司马珏不耐烦的抬起眼,只见一个容貌秀丽到了极点的黑衣少年,手执着一把青竹伞,静静立在自己面前。

    令人吃惊的是,那少年容貌与他竟然很有几分相似之处。但两人不同之处也十分明显。司马珏的眼瞳是琥珀色的,对方则是一双斜飞的凤眼,眼底亦是清清冷冷,不时会流露出些许讥讽之色。

    那人正是颜九针。

    他见阿苒与涂山迟迟不归,便出来探探风,没想到走着走着竟然遇到了司马珏。也算是命中注定。在如此相似的容貌面前,由不得他停下脚步。

    颜九针慢慢道:“你身上的伤口虽然不再流血,但寒气在体内凝聚的速度太快,像这样沉重的伤势,应该不止一两次了。就算你这回运气好能侥幸不死。最多也不会活过三个月了。”

    他讨厌这个吊梢眼。

    司马珏哼了一声,冷冷道:“关你屁事,滚。”

    颜九针居然也不生气,直接取出两枚金针,在他胸口两处要穴扎了下去。反正都要死了,司马珏根本就不想抵抗,也无力抵抗。那金针一入人体,丹田处立即一阵绞痛。

    司马珏痛得脸色苍白。嘴上却依旧强硬:“你没听见么?我让你滚!”

    颜九针漫不经心的道:“别人求我施针我还懒得出手,你让我滚我偏要救。”难得看到一个身中君子仇的人,这样的人尸怎能轻易放过?

    司马珏痛得差点咬断牙关。他恶狠狠的瞪着颜九针道:“你难道不怕我好了只好找你算账?”

    颜九针手下微微用力,司马珏立即喷出一口鲜血,喘息着道:“总有一天我会要你好看!”

    颜九针反手又是一针:“真巧,我认识的一个人也说过和你同样的话。”顿了顿,看着司马珏讥讽的笑道,“想知道他后来是怎么向我道歉的么?”

    司马珏咬牙道:“死吊梢眼!”

    颜九针冷冷道:“第四针。风池。”

    司马珏惨叫一声,用尽全身力气一拳揍向颜九针的脸颊。

    ……

    四个月后。

    天气越来越冷了。山里面几乎都看不到活物了。

    阿苒猎了只山鸡,慢悠悠的往家里走去。时隔两年。再次回到自己与父亲隐居的小屋,她的心情却越发沉重了。

    才推开门,就听见里面一人怒道:“死吊梢眼,赖在这里不走算什么?趁早滚回你的药王谷!”

    另一人冷冷道:“叫表叔。”

    “滚!”

    这两个冤家!

    阿苒垮下双肩,深深的叹了口气。从辈分上来说,司马珏是大桓氏的嫡亲曾孙,颜九针的祖母桓茹则是大桓氏最小的妹子。大桓氏与桓茹之间差了整整十七岁,而颜九针的父亲本来就是桓茹的小儿子,再加上颜父早年一心学医,直到二十多才成亲生子,司马珏与颜九针年纪相差不大,但辈分上却得喊后者表叔。当初颜九针就是猜到他与自己可能有亲,才勉为其难肯出手相救。

    那日阿苒好不容易杀出重围,眼看京中呆不下去了,便带着颜九针等人躲到了自己在望天崖附近的老巢里。没想到中途出了点事,菱纱跟着吴王的人走了,涂山则一连失踪了好长一段时间。涂山虽然走了,但司马珏又顶了他的位置。

    这两个家伙从见面时的第一眼就相互讨厌,阿苒无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把他们带回来。自从司马珏身子好起来后,他的老毛病又犯了,开始想尽办法的夜袭自己。颜九针得知后脸色阴沉得可怕,阿苒原以为他会想办法治治司马珏,没想到他的解决办法就是把自己一天二十四小时捆在他的身边。

    这两人斗智斗勇,就差没把她的屋子给拆了,逼得阿苒这几天一直在寻找半人马酋长号的信号,若不是小葫芦多了老婆孩子,她差点就想住到熊洞里去了。

    正在迟疑要不要进去,脚边忽然咕噜咕噜滚过来一个空掉的酒盅。

    阿苒顺着酒盅滚来的方向望去,只见涂山懒洋洋的坐在院子里的榆树上。醉眼迷蒙的朝她打了个招呼:“哟,今晚吃鸡么?”

    吃你妹!

    阿苒一脚将那酒盅踢飞,青筋暴起的怒道:“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喝醉了就别跑我这里来打秋风!”

    涂山打了个酒嗝,嘻嘻笑道:“谁叫小司马下酒菜烧得好呢。”一面放开嗓子大声喊道:“小司马,小司马。今天她猎的是山鸡!”

    阿苒索性将山鸡扔到一边,抽出长剑指着涂山道:“要不,我们来打一场吧。要是你赢了,这只山鸡就是你的,要是你输了,”她顿了顿。“你就和我学剑吧。”

    涂山身子微微一窒,跌跌撞撞的从树上跳了下来,将那只山鸡抱在怀中哼哼道:“老子才不管,老子就是要吃鸡。”

    阿苒忍不住厉声道:“不就是她选择了别人么?你难道没了她就活不下去了?除了情爱,难道这世上再没有别的值得你留恋了么?为什么要这么糟蹋自己!”

    涂山装作没听见。抱起山鸡便要往屋里去。

    阿苒气不打一处来,一剑便从背后刺了过去。

    涂山避之不及,被她一道剑风削掉了几缕头发。他呆了呆,忽然大骂道:“要打就光明正大的打,偷袭算什么?”

    阿苒冷笑道:“我难道没告诉过你么?剑道一途,不在于你用什么方式。而是明知前路多阻,却永不言弃的精神。当初你明知菱纱喜欢的是司马蔚,却还是一直陪在她身边保护她。你告诉我那到底是什么缘故?”

    涂山握紧了拳头,铁青着脸道:“不要跟我提她的名字。”

    阿苒又是一剑刺了过去,口中冷冷道:“尽管我也不喜欢司马蔚。但那是菱纱的选择,对我来说只要她觉得幸福就可以了,难道你那时候不是这么想的么?”

    所以才会一直默默的守护着她,所以才会在那时候选择放手,任她欢喜的扑向吴王的怀抱。

    涂山忍无可忍,反手抽出佩剑一剑扫了过来。两剑叮的撞击在一起,他眼神凶狠的瞪着阿苒的眼睛。一字一字道:“我说了,别。再,提,她!”说罢,转身将长剑一扔,抓起酒盅大喊道:“小司马,快烧鸡,快烧鸡!”

    他没走出多远,忽然感觉到背后传来一股强大的剑意。涂山微微侧身避过,一柄长剑笔直的插入了他脚边的地上。少女冷冷的声音从身后毫不留情的传了过来:“我也说过,打赢了我,那鸡才是你的。不管你多喜欢它,连争都不敢争,又有什么资格想从我手里抢走属于我的东西?”

    涂山止住脚步,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双目几乎喷出火来,咬牙道:“你懂什么……”

    阿苒逼近一步道:“我什么都不懂,我只知道如果想要吃,就自己去猎,自己去做,整日无所事事指望着别人去为你准备好一切,自己都放弃了自己,她又怎么可能会看上你?”

    涂山愤怒的转身,一把抓起地上的长剑,飞身朝她扑了过来,狂乱的大声吼道:“你以为我没有努力吗?你以为我没有去争过吗?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陪在她的身边,那家伙才和她相处了几天,她却偏偏将他放在了心里!我能有什么办法?强行将她抢过来么?”

    阿苒被他凌厉的攻势逼得连退数步,脸上依旧不动声色道:“你的武功想要抢她过来并不难,可你还是选择了放手,答案不是很明显吗?”

    司马珏刚从屋中出来,就见到涂山发狂似的在攻击阿苒,脸上立即勃然大怒,提了含霜便要冲进去,却被走在身后的颜九针一脚踢中膝后的穴道,顿时整个人扑倒在地,顺势又被扎了两针。司马珏牙齿咬得咯吱咯吱直响,怒目回头叫道:“死吊梢眼,背后偷袭算什么好汉?快解开我身上的穴道。”

    颜九针望着如狂风骤雨般对打的二人,神色漠然的道:“涂山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相信我,他们可以自己解决的。”

    说得好!

    阿苒在百忙之中还不忘朝颜九针露出一个笑脸,后者朝她展颜一笑,提起地上的山鸡。一把抓住越发阴沉的司马珏往厨房走去,口中一面道:“走了,做晚饭去了。”

    少年恼怒的声音远远传来:“你个庸医又不做饭,抓我过来做什么?快把你的脏手拿开!”

    “监督你。”

    “滚!”

    ……

    也不知过了多久,原本花花草草排列整齐的小院中如台风过境般凄惨一片。

    阿苒一脚踩住涂山的胸口。长剑指着他的咽喉,气喘吁吁道:“服气了?”

    涂山仰面躺在地上,身上又是汗又是血,喘息着道:“这剑法真他娘的霸道,你明明内力还不到我三成,我却被你吊着打。”

    阿苒将沉渊挽了个剑花插在脚边的土地上:“想学么?”

    涂山喘息着道:“学了就能解万忧么?”

    阿苒踢了他小腿一脚。挪出一块空地,盘腿坐了下来,望着天悠然神往道:“学了就能成为天下第一剑,仗剑行走天涯,快意江湖……”

    涂山不屑的切了一声:“那你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阿苒抿了抿嘴。并不回答他的问话,而是傲然道:“我已经是天下第一剑了,没看见那天我在千军万马中七进七出的英姿么?”

    涂山喘息着笑道:“是啊,现在酒楼里说书的都拿你当赵子龙转世了,你满意了?”

    阿苒哼了声道:“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反正我无事一身轻,快活的很!等我哪天摆脱了那两个家伙,自然也会仗剑行走天涯。”

    涂山冷笑道:“凭你的功夫想要摆脱那两人并不难吧?”

    阿苒被他问得一窒。顿了顿,恼羞成怒道:“你呢?你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说我?”涂山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剧烈起伏的胸口稍稍平静了下来。才低低的道:“其实我并不想放弃。我……我真的好恨,好恨自己没有拦下菱纱,恨在宫中我为什么不一剑杀了司马蔚,恨当初沉船海难时陪在她身边的为什么不是我!哪怕是死了,我也不甘心……不甘心!可是,菱纱她真的很喜欢那家伙。即使明知被他利用,在见到他时。她整个人都放出了光彩,我……我实在没办法……”

    他没法说下去。只伸手遮住眼无声的痛哭起来。

    阿苒静静的等他哭完,许久才用力撑着剑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一脚踢在他腰上,淡淡的道:“以后每天的卯时,我都会在望天崖上等着你,打起精神来,跟我学剑吧。”

    挥剑斩情丝,对修习何氏剑法的人来说再适合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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