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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www.biquge00.net,最快更新阿苒最新章节!

    由于城门被封锁,阿苒等人只能先在巧匠宗的一处据点等待时机。颜九针替菱纱施了针,待她稍微能发出些许声音之后,才开口道:“她被人下了哑药,我需要点时间,才能把药逼出来。”说着冷冷的瞥了涂山一眼,似是等着他开口。

    涂山先前曾放下狠话要颜九针好看,可事到如今还得求着他给菱纱诊治,此时不由涨红了脸,怒道:“你看着我干什么?她负责去捣乱,我只把菱纱带回来就行了,别的我不知道!你想问什么,直接去问就是,我才不会告诉你,她在哪里呆了那么久,其实是遇上老情人了。”

    颜九针立即脸色一沉,起身走进厢房,伸手将正在替菱纱掖被子的阿苒一把拽住,转头便往外走。

    阿苒一头雾水的被他拉了出来,见涂山一脸“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心中顿时就明白,这两人又闹别扭了。她正在想这回该怎么安抚他,却听颜九针开口道:“这回劫法场动静肯定不小罢,一旦你的身份被暴露出来,朝廷就有借口讨伐鸣沙山,到时候你该怎么办?”

    阿苒眨了眨眼:“皇帝老儿会讨伐鸣沙山?我以为他都已经自顾不暇了呢。”

    颜九针道:“且不论皇帝是否还有余力找你麻烦,你先说说你打算怎么向姜谷主还有巧匠宗宗主解释吧?”

    阿苒吃了一惊道:“还要解释?”

    颜九针理所当然的道:“我所在的药王谷,他俩所在的巧匠宗,还有你所代表的何氏剑门,彼此同气连枝互为盟友。从来都保持超然于世的姿态,绝对不会卷入朝堂斗争之中。任何破坏规则的一方,都必须向其他两方给出合理的解释,否则将被视为敌对。”

    阿苒笑嘻嘻道:“放心吧,我可不是为了救出那些‘细作’‘刺客’才去劫的法场。我是光明正大的去找负心人算账来着。这是风流情债,顶多只能算是私人恩怨,跟想要支持谁当皇帝没有关系,就算暴露了身份,也只会让他们更崇拜我一剑扫平天下的气势。”

    颜九针神色不变的道:“这些并不是理由。”

    阿苒搔了搔头,迟疑道:“那要我怎么说?”

    颜九针淡淡的道:“你先将法场上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我们再从长计议。”

    涂山嘴角微微抽搐,这小子手腕可真高啊,不知不觉就把话给套出来了。阿苒看起来挺精明的,就是对她所认为的朋友都太不设防了,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尽管嘴上不肯承认。但他也算是欠了颜九针一个人情,涂山不想杵在中间碍事,在确认过菱纱无碍后,便自行出去打探消息了。

    阿苒这边每说一句话,颜九针的脸色就沉下一分,等到说完时,少年那双斜飞的凤眼几乎都要射出刀子来。他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压住胸口的不快。淡淡的道:“陈郡谢氏么……我知道了。”手里的金针却不知何时已被捏断了。

    阿苒这才察觉到似是有些不对,再看颜九针时,他的神色如常。仿佛方才的失态只是她的错觉。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喧哗,只见涂山眉头紧蹙的快步走了进来,道:“宫里出事了,外面现在正乱着,赶紧收拾了东西走吧。”

    阿苒吃了一惊。见他神情凝重,小心翼翼的将服了药昏睡过去的菱纱背了出来。不由追上去问道:“宫里出什么事了?难道是吴王……”

    涂山摇了摇头,道:“不是吴王。据说是前……诚郡王世子司马珏为了替诚郡王妃报仇,潜入宫中将皇帝给杀了。”

    阿苒惊声叫道:“什么?”

    ……

    司马珏神色复杂的望着面前神色憔悴的老皇帝,冷冷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母妃到底是怎么死的?”

    皇帝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司马蔚不是都告诉你了么?”

    司马珏盯着他的脸一字一字的道:“我亲耳听你自己说。”

    皇帝连着咳嗽了数声,身边的小太监连忙地上帕子,一面朝司马珏怒目道:“你如何敢如此对皇上无礼!”他尖着嗓子叫道,“来人呐!”

    司马珏手中指着皇帝胸口的含霜并没有抖动分毫:“不用喊了,外面早就被吴王的人团团围住了。”

    皇帝喘息着道:“原来是你将他们带了进来的,可你又怎么知道这些密……”他忽然止住话语,双目瞪圆,指着他失声叫道,“是太后!”

    皇宫的密道从来只有太后与皇帝才知晓,即使是皇后也要靠边站,毕竟皇后可以随时换,但太后却不能。

    司马珏森然道:“不错,我小时候可是经常被留宿显阳殿。”

    虽说是小桓氏一手扶持司马彦上位,但从古到今没有哪个皇帝愿意被人踩在头顶上,尤其小桓氏还是个精明强干极有手腕的女人。这名义上的母子俩之间的关系自从先帝去世后就开始急速降温,皇帝一直在暗地里扶持自己的势力,太后一心想要重振自己娘家,但也不得不提防新帝是否会过河拆桥。双方彼此猜忌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直到十九年前皇帝将嫡出爱女南康下降到桓家,母子间的关系总算缓和了许多。可这份亲昵没过几年,太后就突然得了急病。如果不是药王谷的人千里送药,她只怕已经躺入皇陵了。也正是这次病危,让她心底的疑虑重新浮现,虽然明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对皇帝的提防之心又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皇帝也察觉到了太后的疏离,便特意将诚郡王府中年幼的司马珏接入宫中向太后示好。再两年,太子出生了。皇帝对司马珏的宠爱更甚以往,就连太子也越不过他去。物极必反必有妖,太后表面上笑得合不拢嘴。内心深处对皇帝越发警惕。司马珏那时候年纪尚小,在宫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自然疯得好不快活。一日在太后宫中玩耍到深夜,太过疲惫不小心睡了过去。太后不忍将他唤醒,就准了他当夜留宿显阳殿。也就在那天晚上。他睡到一半被尿意惊醒时,无意中听到了太后与心腹的谈话。

    夜半三更,太后宫中哪里会多出一个男子的声音?这种宫廷秘讳对他来说,又好奇又害怕。最重要的是,宫中侍卫如此多,那人又是如何不动声色的潜入显阳殿的呢?司马珏虽然年幼。却十分聪慧,很快他就发现了皇宫中最大的秘密。

    皇帝颤声道:“没想到她竟然会将密道告诉你……不,不可能。”他虽然与太后彼此猜忌,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几年来。两人的关系好转了许多。太后已经年逾古稀,他也几近花甲,再斗也斗不出什么名堂来。自他登基后,桓家着实风光了二三十年,但也老老实实的呆在谯郡,可见太后也并不想要与他将关系弄僵。既然没有利益冲突,太后又何必将皇家的密道透露给司马珏?

    即使她知道那件事的真相。

    皇帝那浑浊的瞳孔蓦然收缩,难不成她是怕自己会要司马珏的命?

    司马珏并不想对他解释清楚。只冷冷道:“你一心想除掉吴王,却没想到人家早就盯上了你。我与吴王做了交易,只要他肯告诉我母妃的死因。我就带进入皇宫。”太后一死,显阳殿自然冷冷清清。他带着吴王的人顺利潜入宫中,直到现在都没有人发觉。

    皇帝深深叹了口气,低声道:“你既然都知道了,朕也无需隐瞒。不错,你母妃确实不是暴病而亡。”

    司马珏握住长剑的指骨微微有些发白。却听皇帝缓缓道:“自从你在海难中死掉的消息传来,你父亲的心疾就发作了。他虽死了嫡子。但好歹还有个庶子,于是……”

    诚郡王司马茁自知命不久长。在病中向皇帝递了请封其次子司马琏为世子的折子。诚郡王妃死也不信自己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儿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自己辛辛苦苦经营的一切,反而都要让那个歪歪倒倒病病殃殃的庶子得了去。可那时司马珏还与阿苒一起被困在海岛上,即使她再如何坚信自己的儿子还活着,也无法说服自己的丈夫。司马琏比司马珏长两岁,却一直活得窝窝囊囊的。不仅仅是司马珏的骄纵跋扈,就是他自己还得承受来自他自身那副孱弱身躯的压力。人被压抑久了,蓦然间释放出来,就会变得有些不正常。反正他未必能活到真正得爵的那一天,既然那个压在他头顶上的人已经不在了,诚郡王又卧病在床,他自然也不再将嫡母放在眼里。

    诚郡王妃既恼司马琏的小人得志,又恨丈夫的无情无义,咬了牙便求到太后跟前,请她劝皇帝暂时将诚郡王的请封折子压一压,至少等找到了儿子的尸体再说。可人人都知道,想要在茫茫大海中寻到司马珏,无异于海底捞针。太后对司马珏还是有几分感情,但若允了诚郡王妃,只怕拖到诚郡王父子一齐死掉,都未必能找到他。当下只能以后宫不能干涉朝政为由,婉转的拒绝了诚郡王妃。诚郡王妃最后一丝希望破灭,整个人立时便晕了过去。

    太后连忙请了太医,当夜便让诚郡王妃留宿在了显阳殿。

    太后原本是好心,不想让诚郡王妃如此凄惨的回府去受庶子的气,没想到这一留宿,反而要了诚郡王妃的命。

    皇帝看了司马珏一眼,道:“司马蔚跟你说她是怎么死的?”

    司马珏红着眼睛,一字一字的道:“他说我母妃……是因为无意中撞破太子奸情,被太子灭的口。”

    皇帝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如此用力,接下来又是一阵声嘶力竭的咳嗽。过了好一会,才喘息的抬起头道:“太子才十一岁,这种话……你居然也信?”

    司马珏沙哑着嗓子道:“我掘了母妃的陵墓,特地请人开棺验的尸。”

    整个大殿中顿时一片沉默,他身边的小太监也吓的张大了嘴。

    做儿子的亲手掘了母亲的坟,普天之下恐怕也没有几个。

    司马珏冷冷的道:“我母妃的腹部被人捅了三刀。这算哪门子暴病而亡?”

    诚郡王才丧嫡子又失嫡妻,尤其后者的死还如此蹊跷诡异。连番的打击让他很快也跟着撒手人寰。待到司马珏回道京城的时候才知道,诚郡王府已经易主了。宫中对他母妃给出的说辞是暴病而亡,替她问诊的太医也意外的提早告老还乡,而显阳殿方面则因太后受了惊不见任何人为借口将他拒之门外。

    宫里去不得。诚郡王府则是不愿去,就在司马珏呆立在街头望着天空时,吴王找到了他。

    皇帝叹了口气道:“事到如今,朕说什么都没用了。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若杀了朕,你自己一样也活不成。司马蔚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他想要朕这个位置,却不肯亲自动手,待你杀了朕之后,他便会以弑君之罪捉你下狱,自己则名正言顺的登基成为新帝。到时候是凌迟还是车裂。只怕都由不得你。”

    司马珏那双琥珀色的猫眼里此时却是一片漆黑,他垂下眼帘低低的道:“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至少在死前,”他的眼里含着痛苦的泪水,咬牙道,“我要替我母亲报仇!”说着,一剑便要刺入皇帝的胸口。

    就在这时,一道劲风从他背后袭来。

    司马珏似是早就算到,足尖点地。一纵身落到皇帝身后,一手抓着他的胳膊,另一手从侧边用长剑抵住皇帝的下颚。

    只见数十名军士手持刀剑将他团团围住。另有弓箭手在外围虎视眈眈。却听一人哭叫道:“放开我!放开我!”

    皇帝被擒住尚且面不改色,此时听到那哭声立即神色大变,嘶声叫道:“皇儿,皇儿!”

    人群从中间让出一条道来,司马蔚手里提着一个十岁上下的小孩,慢悠悠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屏退了左右。待侍卫将殿门关上,只剩下他们这几人后。才看了司马珏一眼,笑道:“鹳奴。太心急可不成了哟。”

    皇帝急声道:“阿苼,你阿姊呢,你怎么不跟你阿姊走?”

    那小孩便是当朝的太子司马苼。

    他见父亲被司马珏制住,心中又惊又怕,连话都顾不得回答,大声哭道:“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嫉妒你更得父皇与太后的宠爱,不该找人将你绑走,更不该伤了你母妃……我已知错了,我真的已经知错了,你饶了我罢。”

    皇帝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

    司马蔚将他往地上一扔,拍了拍手,笑道:“你看这孩子多单纯,还以为只要道了歉就没事了。”说着又朝司马珏笑道,“鹳奴,人我给你带过来了,要杀要刮随你的便。但你手里的那位能不能暂时先借我用一下。”他的言语中对皇帝殊无敬意,更别提小太子了。

    司马苼的生母不过是个地位低下的美人,容貌也生得并不如何出众。司马苼才出世便被立为太子,即使后几年生出来的皇四子,也比不上他的荣耀光芒。可原本该众星拱月的他却遇上了自己人生中最大的劲敌——司马珏。

    司马珏七岁时差点遭遇凌辱,让太后对他更加怜惜。等到司马苼长到五六岁,已经能明白尊卑好坏之后,他渐渐发现这个比他年长五岁的侄儿,明明地位不如他尊贵,却享受着连他都比不过的隆宠,甚至连容貌也远远无法相提并论。

    自卑,不甘,加上有心人有意无意的暗示,使得司马珏从小就被他视为眼中钉。

    皇帝的身体日益衰败,让他不得早早将太子提到朝堂上听政。已经接触权力的太子与娇养深闺的太子,对周围人来说完全是两个级别的概念。司马苼在品尝道权力的滋味后,开始幻想着自己亲手除掉司马珏的那一天。他不知道那个看似和蔼的父皇对司马珏被绑架其实是乐见其成的。在皇帝的暗中帮助下,他第一次成功的设计陷害了他的劲敌。

    可惜,没过多久那家伙居然回来了。

    司马苼并不气馁,就在他算计着下一个计划时,司马珏再次失踪了。

    这一次。他没有那么好运。诚郡王妃哭着来求太后时,他别提多快意了。

    看看她那张死了儿子的脸!

    是的,司马珏死了。

    他居然死了!

    就这么简单的被鱼吃了,而不是受尽凌辱的死掉,这可真让人不甘心啊。当初抓到他时。不该交给那群蠢货去处理的。如果那时候自己有像现在一样更多的权力该多好。

    他大喜之余,不小心竟然将心底的话说出了口。

    直到“啪嗒”那声轻响,转过身时,他看到了诚郡王妃那惊愕的眼神。

    ……

    司马苼被他扔在清冷的砖石上,娇嫩的手臂都被擦破了皮,他忍不住大哭道:“父皇。父皇救我!”

    皇帝心知大势已去,瞬间苍老了十岁,颓然道:“你是打算让朕拟诏传位么?”

    司马蔚摇了摇头,微微笑道:“不,我是想让你拟诏废太子。另立皇四子为太子。”

    皇帝的手哆嗦了一下,司马蔚果然藏得够深,皇四子今年还不到五岁,他这是想要下天子以令诸侯,自己打着辅佐新帝的旗号成为大晋名副其实的掌权者

    早有人将御笔诏书甚至连玉玺都准备好了。

    皇帝此时反而冷静了下来,他看着司马蔚冷冷道:“为什么?”

    司马蔚似笑非笑道:“你是问我为什么不直接做皇帝?”他手中铁扇一张,懒懒道,“急急忙忙的登基。然后等着庾家造反么?我才没有这么蠢。”

    皇后出自颍川庾氏,其父手握重兵,虽年过花甲。在朝中威望却是极高。如果司马蔚直接逼皇帝拟诏传位,且不说皇帝肯不肯,就算他肯,皇后也未必肯,她背后的庾家更不会肯。眼下正值天下动荡之时,大晋一乱。魏秦与梁周便会毫不留情的咬上来。司马蔚还年轻,他有的是时间潜移默化。徐徐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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