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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两人已经有了一种小夫妻般的默契,他们的谈话平淡的温馨,家长里短里无处不透着对对方的关切。
看来他的担心是多余的,黎远远比他想象得要坚强也更加幸运,希望贺时琛懂得珍惜。
反观自己,尽是一堆理不清的陈年烂账,哎……
黎远低估了薛家,他没想到□□的人会这样堂而皇之地走进医院,身后还跟着一堆人,有秘书、医生、律师,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像是来参加庆典的。
薛言的母亲保养得极好,年近五十却没有多少岁月风霜侵蚀过的痕迹,看上去四十不到的样子,身材婀娜,容貌秀丽,让人一见难忘。只是那眉眼中透露出的强势和傲慢让人有些不太舒服。
薛言的容貌融合的父母的所有优点,他的父亲高大俊朗,充满了独属于中年男性的成熟魅力,不过在妻子面前,他显得太过低调,两口子站在一起的样子,让人们很轻易就能分辨出谁才是家里的主心骨。
据说薛言的父亲是入赘的,薛家一脉单传就剩下薛言这跟独苗了,怪不得跟宝贝似的,脑袋被砸个洞就要杀人。不过这好歹是个法治社会,薛家也太不把人命当回事了。
“林老师,好久不见了。”薛夫人环顾了一下四周,就对着林清越这么说道,不过语气里可是听不出半点寒暄的意思。
“的确好久不见了,薛女士。”林清越不卑不亢,他挺直了腰背坐在沙发上,面对着好几双眼睛丝毫没有退却。
“为了让小言忘记你,十年前我带着他举家迁往米国,却没想到最终还是拗不过他对你的执念。”
她的语调平缓而冷漠,林清越却听出了其中隐含的怒气,面对她隐晦的指责,他没有任何心虚的感觉,于是正视她道:“薛女士,难道您认为那是我的错吗?所以为了彻底杜绝薛言的执念,就要让我消失在这个世上?”
在听到他的问题后,薛母的神色没有任何改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作为一个母亲,我首先要做的就是保护自己的孩子。”
林清越冷笑了一声,“如果您真的这么在乎薛言的话,进入医院的第一件事就应该去看看您的儿子,而不是坐在这里,带着一堆人气势汹汹地为难我!”
黎远没想到不善争吵的林清越在关键时候这么给力,一副舌战群雄丝毫不退让的样子,忍不住在心里给他点了个赞。
薛母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她的丈夫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却被有些恼怒的她轻轻推开。
“林老师,你的存在对小言来说始终是一个问题。我这次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下,如何才能让小言彻底忘记你,我能看出来,你对他并没有那种意思,所以我希望他也能够对你断了念想。”
“这也是我想要做到的事。不过我不希望再受到人身伤害,薛女士,希望您不要视法律为无物,轻易地伤害别人。”
薛母笑了笑,把头发拢到耳后说:“您放心,只要这件事能够很好地解决,让小言成为一个正常男人,我保证不会再打扰你。”
林清越看着这个强势了一辈子的女人和她身边唯唯诺诺的男人,发现薛言的很多病症都来自于她,然后在她旺盛的操控欲下无限反弹,最后走进了死胡同,产生了巨大的精神障碍。
而最可悲的就是,她从来不觉得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她永远都是完美的,需要改变的永远都是别人。
“薛女士,我不知道你对正常的定义是什么。薛言身上的确存在着很多问题,但我觉得你的重点错了,他的性向问题远没有其他来得严重。”
“对不起,我不觉得。在我们这样的家庭出生的孩子必定有一些独特的个性,这一点我希望你能够理解。如果他能够按我的意思娶妻生子然后接管家业,那他的人生将会一帆风顺。薛家可不能容易一个男儿媳。”
在说到“男儿媳”这三个字的时候,她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讽刺意味,这种羞辱不但林清越,也让一旁的黎远愤慨不已。
“这还不是你那神经病儿子干的好事吗,你以为林哥愿意啊?我真是不明白了,一个一个薛家的,你们薛家有多了不起啊,□□颠倒黑白,简直无法无天了,林哥没跟你算那笔帐,你倒是先声夺人反咬一口了!”
黎远说得直白,比林清越的话更多了几分杀伤力,这让薛母的脸上有些挂不住,看到雇主的脸色,她身边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男人说:“请这位先生说话的时候注意一下分寸,没有证据不要血口喷人,严重的话会构成诽谤罪的。”
他的话音刚落,另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证据的话,如果要尽力去找,我想也并不是很难吧。”
“贺时琛!!!”一看到贺时琛,黎远就发出了欣喜的声音,他的出现对他来说是个意外,对薛家的人来说更是。
“贺总?你怎么会来这里?”
“薛阿姨,好久不见,这两位都是我的朋友,不知道有什么事让您大费周章地突然回国?”贺时琛明知故问,贺家和薛言还是有些交情的,只不过随着薛家的出走淡了一些而已。
薛母狐疑地打量着着三个人,并不相信“朋友”这个说法。但是她不得不顾忌贺时琛这个人,如果他插手这件事,那么问题就要变得复杂得多了。
“贺总,既然你称呼我一声阿姨,那么我请你尊重我,这是我们家的家事,理应由我们自己来处理。”
贺时琛面无表情地走到黎远身边,突然搂过他的肩说:“不好意思,如果与他有关,那这也是我的家事。”
黎远瞪大了眼睛看着贺时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贺时琛居然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承认了他们的关系,出柜也出得如此轻描淡写,还真不愧是贺时琛。
感到震惊的不仅仅是黎远,几乎所有的人都因为他的举动而楞了半晌,尤其是薛母——
“你、你……这,你的祖父知道吗!”究竟是因为国外十年让她和国内的形势脱了节还是现在的人太过开放,同性相恋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竟然能够说得如此坦然。
“男人和男人在一起,难道你们丝毫不觉得羞耻吗?”
休息室里的两个值班护士一直以看戏的态度看着众人你来我去的口水仗,听到这个话后突然坐不住了,其中一个年长些的走出来说:“有什么好羞耻的,来我们这里的病人基本上都是这样的。男人和男人在一起很正常啊。”
另一个护士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补了一刀:“来这里的异性夫妻很少的。”
薛家的人面面相觑,脸上的神色五彩纷呈,似乎一时间,原来熟悉的地方变成了另一个世界,诡异得让人完全无法理解。
林清越无暇去欣赏他们风中凌乱的样子,他只想早点把这件事情解决——
“薛女士,对于我收到的生命危险,由于一时半会我也拿不出证据,所以暂时不想同您计较。我希望您能够在薛言脱离危险期后尽快带他走,如您所愿,我有生之年都不会主动去找他,也希望您能够管好自己的儿子,不要再让他来打扰我。”
他的话把薛母从震惊中拉了回来,她轻轻地咳了咳,将脸上的尴尬神色收回,再次回复了她女强人的凌冽气势:“这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小言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我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把他锁起来,况且这对他也是一种伤害。我认为最好的办法是你能够尽快娶妻生子,彻底断了他的念想,至于人选我会尽快帮你安排好,你放心,绝对万中挑一,而且我还会送你一笔资金,让你一生衣食无忧,只要你能够做到你所说的。”
“我拒绝!”林清越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她的提议,娶妻生子固然是他所愿,不过他不愿意被人操控安排一个不爱的女人作为妻子,更无法接受她施舍般的条件,他的人生什么时候轮到姓薛的来做主了!
“林老师,我劝你接受这个提议,要不然……”
“妈!”一个虚弱的身形撞开了门,打断了薛母的话。本应呆在病床上的薛言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内,他的脸上依然没有半点血色,似乎还没从鬼门关收回脚来,但在苏醒的一瞬间,他的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到林清越。
他像一只没头苍蝇一样在医院里乱转,医护人员想要把他按回病房都被他的怪力所推开,终于他找到了这里,听见了他们的争执,比起林清越,他更加抗拒母亲的做法。
“小言,你怎么可以起来,快坐下,李医生!”
随行的医生立刻想要上去搀扶薛言,却同样被推开,薛言接着说:“妈,我想和您单独聊聊,让他们都出去吧。”
薛母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给丈夫使了一个眼色,让他带着其他人走出了休息室。而林清越一行人早就不想和薛家人共处一室了,在听到薛言的话后就先一步走了出去,偌大的休息室就剩下了薛家母子俩。
薛母十分担心儿子的身体情况,薛言挥挥手表示自己没问题。
“妈,听完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也许您会觉得我疯了。但我会用很多证据来证明它是真实的,希望您在听完我的话后再决定如何看待清越……”
林清越三人走出了休息室后就回到了他的病房,他觉得黎远为了他的事已经耗费了太多时间,就劝他跟贺时琛回去。
“林哥,不是我说,你看薛家带了那么多人来,医院里现在值班的医生护士才几个,我怕一会那女人又发起狠来你招架不住……”
黎远拒绝了他的提议,却被贺时琛打断了:“那倒不必担心,接到你的电话后我就在这个医院周围安插了人,林老师不会出现意外的。”
“啊?我怎么不知道?”
贺时琛揉揉他的脑袋笑了笑,并没有解释什么。他并不是很在意林清越的情况,只是怕黎远被他的事牵连到而已,所以才会在收到薛家到来的消息后立马赶来。
在林清越的坚持下,黎远最终答应等薛家的人做出决定后就随贺时琛离开。
“你说薛家母子到底在聊些什么呢?”
林清越摇摇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总之我这辈子都不想跟姓薛的人有半点瓜葛了。”
薛家母子的谈话持续了很久,其间薛言走出了休息室两趟拿了什么东西进去。一个小时候,等大门终于打开的时候,薛母的脸色极其复杂,犹豫、矛盾、疑惑,总之似乎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消息一时半会难以接受的样子。
而她一旁的薛言倒是神色平静,除了一脸倦容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让人感到不解的是,从休息室出来后,薛母十分干脆地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医院,只留下了薛家特聘的家庭医生。一行人来的时候浩浩荡荡,走的时候倒是无声无息,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看到他们离去,黎远终于放下心来,坐上了贺时琛的车子离开。这时已经是凌晨两点,薛言再次出现在了林清越的病房里。
“清越,你的那个花瓶让我差点踏过了鬼门关,在那几天里,我似乎一直在地狱门的门口徘徊,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想通了很多事,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再也无法挽回,也不敢奢求你的原谅,现在我只希望你能够心平气和地跟我谈谈。”
林清越不敢看他,虽然眼前的薛言脆弱无力,可他始终忘不了他狰狞的样子。他只好低垂了眼帘,让目光落在眼前的白色被单上,极力让自己看上去平静一些。
“你想说什么?”
“……”太多骇人的脸色让人看不清薛言的表情,在沉默了一会后,他说,“清越,我只有一个请求,就当是为了你自己,请你……”
他犹豫的样子引起了林清越的注意,他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什么?”
“请你……留下这个孩子……”
薛言的话音落下后,病房陷入了一片死寂。林清越浑身僵硬地坐在炕上,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知道了!他知道了!
原来他的噩梦还没有结束,他最害怕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每一次都让他招架不及。
他已经不想去追究薛言是如何得知他身体的秘密的,可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他的双手剧烈地颤抖起来,不可名状的恐惧在全身蔓延开来。单单是他一个就让薛言的偏执发挥到了极致,当他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后更不可能善罢甘休了。
难道他一辈子都要活在薛言的阴影里?
不,那种生活对他来说会比死更难受!
“不,我不打算留下他。”
无论如何,林清越决定为自己拼搏一把,他的声音微微发颤,但却勇敢地挺起胸膛面对着薛言。
“清越……”他的决然让薛言痛苦万分,他的眉毛拧在一起,眼中透露出了悲哀的神色。他慢慢地靠近他,却引来了林清越的高度戒备,他看到他牢牢抓着床单的指尖已经发白,而他的脸上也露出了无法掩饰的惊恐之色。
这时他才知道,自己犯下的罪孽有多深。
他将一个原本已经走出了婚姻失败的林清越推进了另一个深不见底的山谷。
“清越,你别怕,”他在床前停住了脚步,“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也许你不相信,但我真的变的,就连我自己也没想到,一线生死的经历会让我突然懂得这么多。”
“孩子的事,我……不会再干涉,还是由你……来做决定吧。”
说完这话后,薛言颓然地走出了他的病房,只留给了林清越一个落寞的背影。
而还没缓过神来的林清越似乎被薛言的态度吓了一跳,本以为将会迎来另一场狂风暴雨,却没想到对方就这么放弃了?
这是真的吗?
还是薛言的另一个□□。
他已经在薛言身上跌倒了太多次了,如今草木皆兵,对薛言的话不敢轻易相信。
但是刚才薛言那可怜巴巴的样子让他多少产生了一点希望,就算伪装,薛言也从不会把自己如此脆弱不堪的样子展现在别人面前。
也许真的如他所说,生死边缘的徘徊让他顿悟了许多事?
林清越的头隐隐地疼了起来,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情,让他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他需要时间好好冷静一下,想一想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还有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