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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看看!”
将将走进屋子,一屋子的血腥气险些没把她熏晕过去,她捂了鼻子往里走,就听产婆喜道:“生拉生拉,最后一个也生出来了!”
郑世宁心下欢喜,心里头总算落下一块石头来,正想着要看看三个小子长什么样子,突然听到产婆惊慌失措地嚷道:“快,快,快去请玉老太医,玉大奶奶这血止不住,怕是要血崩了!”
郑世宁腿一软,赶忙奔出门去,惊声叫道:“玉满楼,快去救玉珺!”
玉珺这一觉睡地极长,醒来时,床边坐了个胡里拉碴的人,屋子里的灯光昏暗着,她花了很长时间才发现那是自己的夫君李善周。她动了一下,李善周也醒了,睁开眼一动不动地望着她,像是不敢相信她还活着。
玉珺瞧着他心疼,摸了摸他的脸道:“往后别留胡子了,真丑,像土匪。”
她两句话说出口,李善周的眼泪却簌簌然往下扑,一出口嗓子都是哑的,抓住玉珺的手不肯让她放:“往后咱们不生了,都不生了,三个孩子,咱们够了!玉珠儿,你打我吧,是我害你险些丢了性命!”
玉珺这才恍然想起来,诶对啊,自己生了三个孩子呢!她摸了摸肚子,原本撑得肚皮都快变透明的三个捣蛋鬼早已经出来了,这会不知道在哪儿。初为人母,她连孩子的面都没见上一面,所以母爱一点都泛滥不起来。倒是眼前的这个男人,真是让她心疼死了。
自己大出血那会,还是有一点点感觉到,就像是在梦魇里,周遭的一切她都有所感知,只是不能动罢了。那会李善周冲进产房时她就想说,产房多晦气啊,他一个大男人不能进来,可是当时他歇斯底里地求她别走,他扑在她身上说他需要她,当时她就说不出话来了——虽然那会她也确实没了力气说话,不过她确实想告诉他,她活了两辈子才遇上一个他呢,她也舍不得走。
“李善周。”她一开口,也被自己吓了一跳,这样气若游丝,怪不得所有人都以为她要死了,她定了定神,又大声说道:“李善周,我不会死的,我会陪着你。”
“你睡了七天。”李善周眼眶一红,道:“整整七天,谁也叫不醒你。外祖父断定你今天会醒,我还以为他是骗我。万幸,玉珠儿,万幸。”
“所以你看,我肚子好饿。”玉珺牵扯起嘴角,不满道:“你看你,说要对我好,可是却这样饿着我。我拼死拼活替你生下三个孩子呢,我才舍不得走,我走了,就会有女人占我的房,睡我的床,抢我的男人,打我的娃。这是赔本的买卖,我才不愿意干!”
玉珺摸了摸李善周眼角的泪,呢喃道:“李善周,我还要当一品夫人呐,你别偷懒。”
“好,我不偷懒。”李善周摸摸玉珺的脸,一滴眼泪落在玉珺的手背上,温热地灼着她的皮肤。
玉珺后来才知道,她这次大出血几乎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玉老太爷和玉满楼两人联手,好不容易才将她从阎王手中抢了回来。虽然躺了七天,但是在玉老太爷看来,一半是多亏运气,一半是多亏了皇后平日赐给玉珺的那些名贵药材。
生个孩子去了半条命,玉珺想想都打个哆嗦,再想到李善周那张余悸未消的脸,越发心疼。
她在床上躺了七天,原本就想着早点看看孩子,怎奈李善周生怕她见了孩子不放手,又生生拖了她两三天。她分娩完第二天,余氏恰好到了建州,在她身边守了几天也帮不上忙,只全心全力照顾她几个外孙去了。玉珺得知后,到底放心了许多,想想自己的性子,若是见了孩子,只怕当真闲不下来,时时刻刻都要陪着孩子,不仅自己休息不好,只怕还要过了病气给孩子,也就随李善周的心意好生休养。
期间余氏和周姨娘来看过她几回,见李善周时时刻刻都呆在她的身边衣不解带地伺候着,余氏看了心疼,劝他休息休息,李善周双眼通红,仍旧咬牙不肯。
玉珺见状故意恼他,推了他一把道:“你成日都守在我身边怎么成,府衙里也需要你,还有孩子们,你多久没去看他们了?”
余氏笑道:“你昏睡了这些天,善周只怕魂都飞了,心都在你身上,哪还有空看孩子?我猜他啊,是一眼都没正眼看过孩子呐!”
“还是看过一眼的……”李善周小声嘀咕道。说起来到底有些心虚,那日玉珺生孩子大出血,他吓得心惊胆战,当真也只是匆匆看过孩子一眼而已,三个皱巴巴的肉团子,有什么好看的?孩子在玉珺肚子里时,他还隐约有些期待和好奇,眼下既然知道是三个男孩,也就没了神秘感——反正是三个调皮捣蛋鬼就对了!不过,他们到底长什么样子来的?
不想也就罢了,这么一想,他反倒有些心痒痒。
李善周突然有些魂不守舍起来。
玉珺瞧了他一眼,不做声:让你故作不在意,这会就让你急一会好了!
周姨娘抿嘴一笑,道:“三个孩子长得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像爹,只是老三比较闹一些,性子比较活泼。对了,三个孩子的名字取好了么?”
“夫君说要让他们自己翻医术呢,选中哪个是哪个!”玉珺斜睨了李善周一眼,李善周重重咳了一声,想起曾经取的“李玉”,不由地一窘,笑道:“这几日我闲来无事好好翻了翻医书,已经替他们取好了名字,就叫君迁,厚朴和苏木好了。”
“君迁,厚朴,苏木?”余氏默默念着,问道:“都是些药材,不过意思倒是不错。只是这个‘苏木’,蒙语里头是‘箭’,戾气未免重了些?”
“男子汉取个刀枪剑戟的名字是寻常事,不碍事。”玉珺笑道,“苏木这个名字我也很是喜欢。”
“可是,老三是个女……”周姨娘正要辩解,静竹站在屋外低声道:“奶奶,林家老夫人又来了,说是要见小少爷们,玉老太爷在外头都快跟她吵起来了。”
“林家老夫人?”余氏沉了脸冷笑道:“她怎么还有脸来?我去会会她。”周姨娘道:“我陪你去。”两个人说着话就往门外走。
玉珺怔在原地,简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这个林家老夫人,不是旁人,就是林牧之的亲娘,她血缘上的亲祖母。前几日她生下孩子,林老夫人不知道从谁那儿得到消息,特意赶了来要见几个孩子,那会她还不能动弹,事情都是听李善周转达的。
说是那老夫人一进门没说上两句话,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说起玉珺是自己的亲孙女儿,,玉珺既然已为人母,前程往事她既往不咎,还想认回玉珺,余氏原本还以为林老夫人是年纪大了,这会没了人承欢膝下心生感慨,所以才来这么一趟。余氏知道玉珺的秉性,事已至此,绝对不可能再回到林家,所以婉拒了,没想到林老夫人一言不合,顿时换了嘴脸,说是玉珺不回家可以,如今林家无后,既然玉珺生下了三个孩子,就该送一个回林家,改姓林,给林家当孙子。
余氏一辈子见过的人多了去了,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理直气壮着无耻的人,当下黑着脸请林老夫人离开,把林老夫人气的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没想到林老夫人人老了,脸皮儿跟着岁数涨,头一天被人请出了门,隔天还来,门房赶她也不好,不赶也不好,只能晾着她,转眼都几天了,她还来!
“她到底要做什么!”玉珺摇头道:“林南蔷虽然被赶去了庄子,到底还活着,老太太就不能等着她招赘么?”
李善周迟疑道:“我也觉得事情蹊跷,所以找人打听了下。听说林南蔷在庄子里日子也不大好过……她自尽了?”
“自尽了!”玉珺唬了一跳,李善周点头道:“听说林南蔷错信了个江湖术士的话,以为自己脸上的伤是中了蛊毒。那个江湖术士诓她阴阳合和之术能除蛊毒,她就信了,每日跟他……还将自己和林夫人剩下的银两都送给了那个江湖术士,后来才发现那个江湖术士根本就是流氓痞子,家里还有好几房妻妾,他的发妻上门打骂了林南蔷一顿,林南蔷大约也是羞愤之下,一时想不开……”
“……”玉珺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李善周摸了摸她的头道:“也是她该有此报应。那个江湖术士后来因为欺诈被官府抓了,据他后来交代,是有个姑娘出钱让他骗林南蔷的。从他的供词看,那个姑娘或许就是秦艽。林夫人得知时,也崩溃了……”
“世事无常。”玉珺感叹着,想来林老夫人也是无法,才会死皮赖脸想到她的孩子。真是……
玉珺摇摇头,反正无论如何,她和林府是半点关系都没有了,林老夫人想要怎么闹腾都随他去吧。
屋子外一时噪杂,李善周扬了头往外看,道:“我还是去看看吧,老太爷年岁这样高,万一动了气不大好。”
“去吧去吧。”玉珺念着,等李善周出了门,屋子里一下子空了下来,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孩子的哭声。她心头一动,汲了鞋子往外走,走到隔壁院子,正好看到姚黄带着三个孩子正在晒太阳,三个摇篮一字排开,姚黄一边要着摇篮,一边对着孩子们说笑,见玉珺出来,赶忙道:“大奶奶,您身子还没大好,可不能下床!”
玉珺摆了摆手道:“今日无风,不打紧。我都在床上躺了十天了快,再躺下去都快发霉了。”
她走近了,就看到三个粉雕玉彻一样的小团娃子,长得都是一个样子,白白的皮肤高高的鼻梁,红润的嘴唇似樱桃,三个团子的眼睛都睁着,好奇地看着这个世界。
玉珺的心一下子就萌化了,抓起其中一个的手,小团子一下子就握住了她的一个手指头,像一只猫一样打了个哈欠,而后嘴边挂起了一抹笑。
“你是君迁还是厚朴,亦或是苏木?”玉珺弯下身子与他对视,却听他“哇”一声哭了。孩子的哭闹就在片刻之间,方才还是和风旭日一下子就是暴风骤雨。玉珺愣在原地,就听姚黄道:“哎呀三小姐怕是尿了!”
“三……小姐?”玉珺后知后觉地指着小团子:“不是……不是三少爷么?”
“大奶奶,您真爱看玩笑!”姚黄噗嗤一笑笑道:“孩子可是您自个儿生的,您还不知道啊。您总共生了两个少爷一个小姐,就是这个调皮的三小姐在您肚子里呆得不肯出来,才让您遭了大罪呐!您看三小姐,跟两位少爷长得一模一样,没准长大后也跟您一样有出息,胜过世间无数男子!”
玉珺看看三个团子一模一样的脸,愣怔地想起:这个傻乎乎的李善周啊,可能他到如今都不知道,他的三个孩子中其实有个女儿呐!儿女双全,世间有何种幸福抵得过如此?
她一低头,就见她的小苏木嘴边咧起一抹清冽的笑,微风清拂,杨柳依依,一个崭新的生命悄然绽放,仿佛预示着一个崭新故事的开始……
这是玉珺的二十岁,一切都朝着美好的方向奔去,可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还有更加美好的六十年。
三十岁时,李善周终于当上了文渊阁大学士,玉珺也成了他的一品夫人,他们顺利地从建州回到了京师。
那一年被判重刑流放到了长白山的李善均终于熬不住,死讯传来,宣慈长公主哭昏过去。李善远一心想要修道,在定国公府苦苦支撑了五年,最终还是选择回了寺庙,自此不出红尘。世子之位就这这么落到了李君迁的身上——在宣慈长公主看来,李君迁命好,命里该他当定国公府的小公爷——虽然宣慈长公主很是不喜李善周,可是她却很爱这个长孙。
君迁,君迁,如他名字一般,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自小爱舞文弄墨,不到十岁时就已经中了举人,世人皆赞其天纵奇才,宣慈长公主更是把他当作掌中宝,手中玉,逢人都要夸赞他一番。
二子厚朴也是人如其名,质朴忠厚,同他兄长截然相反地是,他自小爱舞枪弄棍,余氏惜他如命,自小便带在身边训练,五岁时,更是拜当今第一高手为师,不到十岁,已是一身武艺,少年英雄。
三女苏木,不能文不能武,但是在医术上,却颇有天赋,什么医书到了她这都是过目不忘,别的小孩在念三字经时,她已经抱着一本黄帝内经当闲杂时打发时间的读物。别的姑娘在玩过家家的时候,她已经拿着木偶练针灸。在她的曾外祖父玉老太爷的眼里,她就是这样独树一帜——听说她的性子像极了她的外祖母玉桥,玉老太爷对对玉桥的遗憾变成了宠爱,都加倍偿还在了她的身上。
三个孩子吵吵闹闹了度过了他们的头十年,十五岁时,他们三个分别成了大周最年轻的文状元、武状元和大周第一女太医。李善周一门俊杰,当今天下无人能比。
在李善周和玉珺跨过四十岁的门槛时,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的孙子和外孙,并且,他们的女儿还成了太子妃。
在李善周和玉珺六十岁时,他们迎来了自己的四世同堂——他们成了曾祖父,他们的后代成群,绕膝承欢。
李善周和玉珺一辈子从未有过争吵,只有不停地互敬互爱,一直到李善周八十二岁合上双眼——那一年,玉珺八十岁,她已经是个满头银丝,目光慈爱的老太太,她趴在安详离去的李善周的耳畔,轻声说:“你去吧,我会好好的,等到了年岁就去找你。”
再过两年,她已经看不清东西了。眯着双眼,只觉得春日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无比温暖。
她的儿孙们围绕在她的身旁,问她:曾祖母,你这一辈子最大的成就是什么?
时光像是一下子越过了六十年,那个英俊的少年将她堵在那个小小的客栈里,嘴角扬起骄傲的笑容,坚定地对她说:“有了我,或许是你这辈子最大的成就。”
暖风吹过,桃花瓣飘扬,落在她的银发之上。
迷糊间,那个英俊的少年站在她的跟前,浅笑嫣然,对她伸手。她嘴角弯了弯,轻声笑——
“老东西,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