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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某吃过药后,还得用饭,用了饭后还要午憩,不好意思劳姑娘一直等,明日继续也是一样的。”这位突然成了事儿妈。
“我等着。”笑脸刁眸,刻薄无,赖皮盛,“锦绣山庄给不给客人饭吃?”
“……抱歉,不过庄外有酒楼……”景荻声音变得十分沙哑。
“无妨,横竖我不跨出庄门一步。即便少东家坚持明日谈,我就留在贵庄等。”本质上,她是尝尽甜酸苦辣的劳苦大众一员,厚脸皮的事没少干。
“……随你。”景荻说完,红豆就上前来推木轮椅。
一旁看傻了眼的平旺瞧瞧兰生,再瞧瞧景荻,决定跟自家少东先,走出木场就问,“少东家,真随她吗?”
“想看看她是否有耗到底的决心,空口耍赖我就妥协的话,锦绣山庄这盘买卖也别做了。你招待着,除了茶水凳子,一概不供。”景荻交代。
平旺面色露苦,只得道是。大东家做生意也如此,就算是朋友都笔笔清楚,从不含糊。果然同为景家人,少东家对熟人也是分寸不让啊。他早先还担心少东年轻没经验,如今可以松口气。只是那位兰姑娘出乎意料得精明,女子经商已少见,她还会制图知料,他见过的也就她一个。夹在中间,他突然发觉竟是自己最难为。只给茶水凳子?少东家到底想什么呢?这姑娘是——唉——唉唉——
“公子在想什么?”终于宁静,红豆问道。
“想她真能耗到日斜天暗,我就跟她做了这笔生意。”平时谈生意无趣乏力,今日心情大好。
“可是,您答应了常老板……”红豆不解。
“我知道我答应了什么,无需你提醒。”景荻一抬手,示意红豆别多说。
而木场中,南月凌嘴巴一张一闭,无声地。他记牢兰生说过不能拖后腿,否则后果严重,但他心里憋了很多话,都快要炸了。
兰生好笑,“说吧。”不然皮球变气球。
南月凌好似得了圣旨,“先不管你要干嘛,造宅子也好,飞天也好,一百多两的银子用得着计较成这样吗?我有一百两,平常我娘给我的零用,我攒起来了,都给你,赶紧定了东西走吧。他要一百五十两,你要九十两,就为了这点差价要耗到明天去,有病了。我跟你姓南月,多少人捧百金千金送上门来。”
兰生走向原木堆,“我接二百两的生意,最多也就二百两的本钱,大不了不赚,却怎么也不能赔了。你贴我银两算什么意思?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们却是倒霉都在一家里吗?不过,咱家里真那么有钱?”百金千金送上门?
南月凌怔了怔,心下有些高兴她说他们是一家,“我听小厮们说起,没亲眼瞧见过,可家里肯定不穷,父亲和姐姐们都有俸禄,而且在城里有地有铺,外面还有庄子……”
原来两位夫人叫穷是给她和她娘听的,兰生心想。只是她做的是事业,不是当败家子,该杀价还得杀价,秉持原则。远远见平掌事身后的伙计们抱凳拎壶,那位桌友显然要跟她耗。
“无果,你去买点吃食,热乎就行。”天寒地冻,她穿得暖,不怕!
“皮球,你若不愿意,就跟有花先回去。”这两人等起来不耐烦的话,反而累赘,踢掉!
南月凌不肯,“我是小东家,我走了那位少东能跟你谈?”其实是感觉自己如果走了,就成缩头乌龟,连女子都不如。
兰生也不打击他,“别抱怨冷了冻了。”
南月凌哼一声,脑袋仰得高高的。
景荻今日睡得很沉,醒来时一团漆暗,有些分不清是睁不开眼,还是天黑了。屋里很暖,被里冰凉,四肢好像脱开了身体,只剩羸弱躯干。曾以为自己已习惯了漫长的黑夜,却不料还有大风寒雪,令他半丝喘息都不能,就此看着自己一日日成了枯槁骨架子。
他心里一直烧着小簇的火,他想要是它灭了,人间这条道也走完了。到如今,没有甘心不甘心的想法,好像就是这样的命,无论他再怎么挣扎过,一切仍要走回注定的那个终点。
意识全然清醒之后,四肢重新装上了身体一般,时刻纠缠着的噬心痛感如毒丝绕满,令他几乎咬碎了牙。有时,他恨自己的骨头太硬,普通人大概会一心求死了吧,偏一身由那些寒年酷炼的钢筋铁骨不让他倒。
我等着——我等着——一张笑得有些刁的脸在死寂的暗海里散发出光来。
还不能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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