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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发生了,时间却在慢慢过去。
莫沾都没想过又思和钟馗会成为朋友,难怪有人说男人的友谊是拳头打出来的。初时她心有芥蒂,后来见钟馗总是一副斯文人的模样,看到院中的风雷小鬼也不会流露类似馋猫的神情,她才勉为其难承认他是又思的朋友。
毕竟现在是钟家老九轮职,人家毕竟是正神,怎样都会撞上面,低头不见抬头见,撕破脸皮也不太好——如果你以为又思是这么考虑的,那就大错特错。他只是单纯地以为——“反正他不怕吃坏肚子,遇到麻烦的东西可以丢给他吃,环保又节约。”
又思根本把钟馗当成哆拉A梦的垃圾袋……她是说万能袋。
至于女神转生的事——她真的不习惯自己明明活生生而那位女神也活生生的矛盾状态(尽管是八卦听来的),姑且就转生吧——又思原本想找夜飞问清楚,拿了棒棒糖去老地方等那位冥差,可是夜飞一见又思调头就跑,宁愿玩忽职守也在所不惜。又思转而召唤其他非人或正神来问,偏偏一个一个像进了冬眠期的青蛙,师魁一副威武不屈的欠扁样,瑶姬更绝,以约会为名躲到何有身边,甜蜜蜜啊甜蜜蜜。
求答未果的状态下,他们默契地将那些非人的事(神也非人)归为第三人称,彻彻底底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于是,生活恢复了原态。
因为网上售卖古物的信誉度越来越高,她渐渐被人称为“古玩镜鉴人”……脸红,其实她也没有那么厉害啦,骗吃骗喝而已。而随着他们环游世界的行程被五师兄加以利用,又思的出场费越来越高,甚至连英国贵族也透过多方渠道伸来橄榄枝。为了古物补货,为了世界环游,为了出场费,他们遵循生活的规律来到名为都武尔(Dover)的英国小镇。
安顿好之后,第一个要到达的地方自然是跳蚤市场,至于被游人看滥的博物馆、艺术馆、古堡之流,则被他们排到行程的尾声。
步入跳蚤街,放眼望去,花花绿绿的小铺小面,琳琅满目。两人牵着手一间一间欣赏,既是寻宝,也是情调。偶尔视线相撞,莞尔勾唇,会心一笑。一个小时过去,他们买到两朵皇室遗宝胸针和一颗绒光强烈的军种勋章,正要转向下一间小铺,却被前方传来的喧闹引去注意。向人群集中的地方走去,可以听到嗡嗡议论声中夹着尖锐的叫骂。
“坏杰米,你又来偷我的东西,当心我送你去警察局!”一位老板模样的中年男人正扣住一个小男孩的手,嘴中骂骂咧咧。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偷你东西!白痴!”小男孩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完全无惧中年男人凶狠的表情,眼睛瞪得大大的,口气甚至比中年男人还要凶。
中年男人竖起眉头,“如果不是你偷东西,我的花瓶怎么会碎掉!还说不是你想引开别人的注意!”
“笨蛋,我走过去之后花瓶才碎的,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关我屁事!”小男孩突然张口向扣住自己的手臂咬去。啊呜——只听中年男人一声惨叫,男孩挤进人群,三下五除二,比烟飘得还快。
她瞪着男孩的背影,扯自家恋人的手,“又思你有没有看到……”
“看到了。”
“那是什么?”
“跟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诱人的唇勾起动心的弧度,五指一收,牵了她向小男孩消失的方向走去。
小男孩冲进一间三层楼高的小屋,正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却被闻声从厨房走出来的一位微胖的棕发女人叫住。
“杰米?你又惹了什么麻烦?”
“没有,姑妈。”男孩垂头盯着地板。
“今晚威斯敏斯特先生家有重要客人,你乖乖待在家里,不要给我们添乱。”女人说完转身进了厨房。
男孩盯着地板半天没动,直到一名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孩从楼梯上跑下来,他才飞快移动脚步,不让女孩撞到他身上。
“哼!”女孩斜了他一眼,甩着卷发跑出去。
男孩咬咬下唇,闷不吭声回到自己位于拐角的小房间。小身体往床上一趴,枕头掩去了脸上的闷闷不乐。
为什么这里的人都不喜欢他,就连姑父、姑妈也不喜欢他。他偷偷听到姑父姑妈说话,他们说他是不祥的孩子,妈妈怀着他的时候,爸爸就因为车祸去世,保险公司赔了一笔钱,这让单身的妈妈生活没有那么艰难,可妈妈在生他的时候因为难产也离开了,他的抚养权也落到了姑父姑妈身上。如果不是爸爸留下的那笔保险金,他想他现在肯定在孤儿院里。
他也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会立遗嘱,将保险金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成立了以他为名的基金,一部分当成他的抚养费,等他满十六岁的时候就能自主运用那笔基金,抚养费则归将他抚养长大的人所得,也就是姑父姑妈。
姑父姑母不会打他,每年都会给他买几件新衣服新鞋子,圣诞节的时候他们还会送他礼物。从姑父的嘴里,他终于明白那笔保险金的数量有多大了,真的是非常大非常大的一笔。可是,他们虽然把他养大,却仍然不喜欢他,他们觉得他会给他们带来灾难,小表妹伊莎贝娜不跟他玩,学校的同学有什么活动也不叫他,如果他们踢球叫上他,他一定很高兴,也很开心,但他们就是不叫他,还说他是个性格孤僻的怪孩子。
他叫杰米潘恩,他不喜欢那些大人叫他坏杰米,也不喜欢同龄人叫他怪杰米。他已经十岁了,可他的个子还没有伊莎贝娜高。他也不会故意惹麻烦,他会乖乖的,为什么都没有人理他……他真羡慕哈利,可以去霍格沃茨魔法学校读书。如果不是伊莎贝娜喜欢看《哈利波特》,他想他也不会看到完整七本的精彩故事。
世界上真的有魔法吗……揉揉眼睛,杰米从床上坐起来,靠着床沿摇晃他的小腿小脚。如果他也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就好了……抿抿嘴,他跳起来,穿上鞋从窗子跳出去。
他的房间在一楼,外面是花圃和草地,夏天的时候,晚上还有萤火虫和蝙蝠飞进来,他很想养蝙蝠,不过它们第二天就飞走了……他是想说跳窗对他一点难度也没有。
跑出院子的时候,他撞到一个人。那人是东方人吧,黑头发黑眼睛,长得很漂亮。和那人在一起的还有一个漂亮的大女生,他撞到那人的时候那人晃都不晃一下,他却被反弹得跌到地上,是漂亮的大女生扶他起来的。她拍去他衣服上的草屑和灰尘,笑着问他臀痛不痛。
他摇头,睁大眼盯着他们。他们肯定是来旅游的,都武尔镇每年都会有很多像他们这样的游客,一对一对站在白崖上吹风,欣赏白色灯塔里的博物馆,再到古堡去拍照,或者去跳蚤市场买纪念品。也许他们是结伴的情侣,不过他要告诉他们,这里是威斯敏斯特先生的庄园,他们肯定走错了地方。
“哦,这里就是威死敏死特的家?”漂亮的青年故意咬着重音开口,竟有一口流利醇和的英伦语调。
“你们找谁?”他小声问。
“我们在找一只鸟。”漂亮的青年盯着他,笑眯眯的。可他知道他的眼睛没有看他,而是盯在他肩膀上。他扭头看看自己的肩,没有草屑没有恶作剧的鬼脸,那……他在看什么?
“我不知道。”他瑟缩了一下,随即脸上浮现戒备的神色,瞪了漂亮的青年一眼,绕过他们跑远。
黑发青年对着小小的背影曲指一弹,昧火凝成的小球疾电般向他背后射去。
空气中,仿佛有什么展开了巨大的风翼,昧火球被这只风翼一巴掌拍到地上,吹熄了。
跑远的杰米感到脖子后吹来一阵风,他停下向后望了一眼,只见漂亮的青年站在被他撞到的地方,轻轻点着食指,唇边挂着一抹深深的笑。
那种笑很冷,让他全身不舒服。
可是,青年的笑又和姑父的笑不同,姑父的笑让他觉得讨厌,青年的笑明明让他不舒服,可他还是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因为,真的很漂亮……
也许就像太阳,他每次直视太阳的时候总要眯起眼睛,这样才不会被阳光刺伤,但阳光晒在身上的感觉很温暖,很舒服,让他的脸上暖暖的,手心也是暖的。
忍不住多看了青年一眼,他扭头跑进小树林。
“又思!”青年的脸被恋人捏住,“他不知道自己肩上站着一只鸟耶!”感叹加陈述。
青年顺势执起恋人的手,掠吻其上,“大概这也是威死敏死特先生请我来的原因。”出门前,五师兄千叮咛万嘱咐,人家隔了宽阔到过分的大西洋请你去就是不想这件事有太多宣扬,你一定要保密保密保密保密保密保密……想到这里,俊雅的嘴角微微一抽。
杰米的肩上站着一只人类眼睛看不见的鸟。
纯白色的魂体,高贵的羽竺,长长的尾翎垂在男孩腰间,像圣骑士的勋带。
威斯敏斯特先生是一位年过六十的老贵族,隐居在偏僻的小镇,怎么会听说远在大西洋东岸的燕又思呢?
大概是四年前,威斯敏斯特遇到一位来都武尔小镇旅游的东方夫妇,下了几盘棋之后,他和那对夫妇结成了朋友。离开前,东方男子留下一串电话,告诉他说:“如果你以后遇到难以解决的麻烦,打这个电话,会有人帮到你的。”老人家当时没放在心上,直到这年来发生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事,他才试着拔了那个电话号码。接电话的是一位年轻人,听他说明原因后,很爽快地答应了,还说看在熟人介绍的份上出场费就半价优惠吧……
年轻就是嚣张啊!威斯敏斯特先生在暗暗的感叹中见到了燕又思,第一眼他就明白那位中国朋友为什么留电话给他了。
七分像。
燕又思和他的中国朋友有七分像。
听完威斯敏斯特先生的珍贵回忆,两人——又思和沾沾——相信自己看到了老贵族身后飘起来的七彩泡泡……为什么会是泡泡,用漫画背景来衬托老贵族一点也不适合好不好!
没有萌到,却被雷到。
“应该是我家的老爸老妈。”吃到肚子圆滚滚的燕同学昂躺在典型英式客房的柔软大床上,慢慢消化刚才那顿低调又奢华的晚餐。
莫沾比他优雅一点,在床角一边绕圈一边消化,询问:“你这次要对付什么?”
“不知道。对上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典型的燕又思式回答——不管前因,不顾后果。
“是好是坏?”莫沾盯着他凸起的胃部,俏皮一笑,不怀好意地将手按在他肚子上,摸摸,拍拍,摸摸,再拍拍。
“不知道!”享受恋人独有的胃部按摩,他眨眨眼,“你在引诱我啊?”
“是啊是啊。”她没怎么用心地应着,满脑子想着杰米肩上的鸟魂。那只鸟形的魂体显然拥有强大的法力,但它似乎只注重保护杰米,对其他的事并不怎么关心,甚至在扇飞又思的焰弹后头也懒得回一下,傲然挺起的羽背上清晰写着“不屑一顾”四个字。
将她的心不在焉看在眼底,他也不介意什么,只是慢慢将从老贵族那里得到的信息理顺了一下——
很久以前这座庄园就被传出有鬼魂作祟,威先生一直不相信,但近两年奇怪的事发生太多,看门狗无故被勒死,女仆死在自己的浴缸里,园丁修剪花园不小心触电死亡,他的小孙子出生不久也差点溺死,原因是女仆不知怎么忘了她在给小婴儿洗澡,等等之类,让人不得不信传言事出有因。他的儿子媳妇又为了鬼魂的事搬到伦敦去,还带走了他可爱的小孙子,扬言只有庄园不再有鬼怪作祟了他们才回家。威先生没办法,只好请他来解决据说在这里住了几百年的鬼魂。
“我不觉得这片庄园里面有厉气存在啊……”将手枕在颈后,他喃喃低语。想到什么,蓦地从床上一跃而起,掌心撑地,轻念:“同——心——圆——”
她惊讶之后,抿唇轻笑,期待着地灵的出现。
他们等。
他们继续等。
什么反应都没有。
就在燕同学扭脖子揉肩膀的时候,一道人影“刷啦啦”穿墙冲进来,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精致的小个子,蓝色的头发扎得高高的,梳得一丝不苟,容貌别致,耳朵尖尖,穿着燕尾服,像从某个晚会现场被人拧出来似的。
小地灵喘气的时间,几秒后,墙面上又“刷啦啦”跑进来一群小地灵,像跑得不够快的侍卫队。
“谁……谁叫我?”燕尾服的小地灵环顾四周,表情不耐。看清燕又思和莫沾后,鼻子翘起来,“人类,是你叫我?”
燕同学两根手指拧起小地灵的衣领,“怎么这么慢?”
小地灵也不挣扎,两只小腿晃啊晃,抱臂睨他,“不好意思,刚才我正在北欧参加一个地灵晚会,能这么快赶来就不错了。说,什么事?人类,我警告你哟,最好是非常重要的大事,不然……哎!”
啪!眉心被燕同学的灵犀一指击中,立即捂着额头哇哇大叫。四周的小侍卫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上前制服这个人类。
燕又思轻轻松开两指,让小地灵直线落地,然后笑眯眯蹲下来,以诚恳无比的表情说:“我有点事情想请教您。”
听到没有——您——您——您——
他居然对非人用了敬语?
身为相处多年的恋人,莫沾有不太妙的预感。但是,被他尊敬的小地灵粗神经地端起高傲的架子,“说吧,让我听听是什么事。”不过我没有答应帮你——心里偷偷咕噜。
“这里有戾鬼吗?”
“没有。”小地灵发尾一甩,正要呶嘴,想到什么似的又“刷”一下头甩回来,尖声道:“人类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的辖区有戾鬼?你居然敢怀疑我的管理能力?告诉你,都武尔在我的管治下绝对不会出现戾鬼伤人事件!绝对不会!”跳脚!我跳脚!我跳我跳我跳!
“杰米肩上的那只鸟呢?”冷冷的话轻然出口,小地灵立刻不跳了。
实际上,因为措手不及毫无准备,落地的时候脚一滑,害得他现在有点脚抽筋。
“你说那只鸟啊……”小地灵抱臂踱了一圈,甩头发,“不知道。”
“我,请教您。”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问那么多干什么!”
“把您知道的告诉我也可以。”
“都说了不知道——啊啊啊啊啊啊——”别怀疑,后面的是惨叫。具体情况是:尽职的管辖者被一只豪迈的皮鞋踩趴在地上,“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
“真的不知道,地灵先生?”燕同学嘴角的笑比春风还要和煦。
一直挣扎的小地灵突然停下所有动作,慢慢、慢慢地偏头,斜了他一眼,轻轻问:“你叫我什么?”
“地灵先生。”
“……可恶的人类,你不但藐视我的神格,还调戏我的性别!我是先生吗?我长得哪里像先生!可恶可恶可恶——我要——我要——”气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调戏我的性别……燕又思怔了一下,赶快把脚移开,瞪着被侍卫扶起来的小地灵,呆呆问:“你不是男的?”
他身上穿的不是燕尾服吗?
“你才是男的!”小地灵狠狠剜他一眼。不过,话却是事实。
“是……小姐?”莫沾试着开口。
“是女士!”小地灵连她一起瞪,再扭头骂燕又思:“你这个可恶的十字军,野蛮的北欧海盗!中世纪的掘墓者!喝血浆的堕落女皇!**的法西斯!”
被骂的燕同学这次倒没流露什么脾气,等地灵女士骂够了以后才开口:“尊敬的女士,刚才对你的失礼请你马上忘掉,现在,可以告诉我那只魂鸟到底怎么回事了吗?”
“鸟?什么鸟?”地灵女士拍拍衣服,下巴抬得高又高。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它住在你的辖区内。”
美丽的地灵横他一眼,嗤讽,“你没听过吗——我的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
“哦——”燕同学眯眼,微笑,“我倒是听说过,我的附庸的附庸也是我的附庸。”
盯着他的笑,地灵女士打个寒颤,气势有点软。可是,想到刚才被这个人类那么不尊敬的对待,她还是有一肚子气没发,心情不爽,不想回答。
场面很冷。
燕又思歪歪头。
地灵女士后退一步。
燕又思曲起食指放到唇下,似在沉吟。
地灵女士傲娇地抬起头,“我……我宁死不屈……”
燕又思很不雅地“咕咚”一声跌到床上。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小地灵左右一瞥,侍卫们收到眼色,调整队形,刷啦啦溜得没影。
被一句“宁死不屈”雷得坐到床上的燕同学先怔,再愣,然后,脸色慢慢起了变化,变得非常非常难看。
这次召唤不但没问出什么,反而让他背上一个调戏地灵的虚名……那家伙没事穿什么燕尾服!前平后平也算女人?
“怎么办?”莫沾凑过来。她有点同情地灵女士,试想,如果她被人拧住后领甩到地上再用臭脚丫狠狠踩趴……想到就恶寒。
向前略稍倾身,就着亲近的距离吻上她的唇,他轻道:“乖,你先休息。我去问那只鸟。”
问不到别人就问当事人,如果那只鸟不说,就打到它说为止。他试过温柔的方法,刚才就是,只可惜无效,不能怪他。
深更半夜,站在亮着路灯的院子外,黑影发出意义不明的笑声。虽说笑得不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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