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安安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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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卫是出于无奈，才来当兵的。

    大学考不上，工作找不到，干个体一没资金二没能耐三没胆识。在家里吃闲饭，父母没说什么，只是偶尔叹气。他心里不踏实，这待业青年何时能待完业？

    听说当兵的退伍后可以安排工作，而且工种优先考虑。要想找份工作自己养活自己，只有当兵这条路。没有别的选择，他想早点拥有一份工作。

    拿当兵当跳板，起先他还有点觉得动机不纯。到了部队，他才知道和自己有一样的无奈的，并不在少数。

    好兵不想当，孬兵不能做，中不溜秋刚刚好，稳稳当当的混三年，平平安安回家。最要紧的是找份工作。他不认为自己的准则有什么不妥之处。本来嘛，当兵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工作。有什么样的动机，自然就会有相应的准则。

    训练、上哨、大小工作，他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表扬轮不到他，批评也圈不上他。一晃两年多，他这兵当得很顺手。

    郑卫，你是老兵了，得有点老兵的样子，班长和他同年兵，看着他整天满不在乎，有时也不轻不重地说上两句。

    他一笑，这兵都快当到头了，你也别多费心，我有分寸。他认为班长花心思调教他，没有什么必要。

    他和班长的关系不错，和兵们相处得很好。不想出人头地，不求名利，就不会对别人构成威胁，自然谁都乐意和他交朋友。

    和他一样的城市兵，有几个拼命训练干工作，尖着脑袋想在立功入党当班长的独木桥上占有一脚之地。一旦被挤出落水，满脸半死半活的表情，暗地里骂娘。和他同来的两个兵，家庭条件比他还强，却天天捧着书本穷啃，大有非考学提干否则就无路可走的势头。他觉得这些人过于较真，这兵当得太累。不过，细一想，他也能理解。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他一般不为别人操心，但也有例外的时候。同班的小虎家里穷得要命，自己又是农村娃。这小子不知高低，照着他的样子胡混，他不忍心。

    你得好好干，争取提干，转志愿兵也成，要不然回去还得修地球，至少也得弄个党员回去，说不定能当个村干部什么的。他叼着烟，以一个老兵的身份找小虎谈心。

    小虎瞅瞅他，不像是在开玩笑，便糊涂起来。脸上的表情相当丰富。

    他不在意，该说的照说不误。小虎听多了，琢磨出点名堂来，表现开始上路。郑卫心里很高兴。

    小虎的转变引起了班长的关注，郑卫，没料到你还能做思想工作，还真行，你使的什么招？说来听听。为小虎，班长没少动脑筋，可就是不见效。班长对这事起了兴趣，他真的想知道像郑卫这样的兵，究竟是怎么去做别人工作的。

    郑卫没有回答，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也搞不清为什么随便说了几句，小虎就变了。

    这兵总算当到头了。退伍命令一宣布，郑卫开始打点行装。明天一早，登上南去的列车，回到家休息一两个月，就可以上班。工作是街道主动帮着安排的。

    紧急集合哨音响的时候，兵们都在吃午饭。郑卫吃得特别慢，毕竟是在部队的最后一顿午饭。

    奉上级命令，追捕持枪杀人犯。这项任务有相当大的危险性。郑卫可以不参加，他已退出现役，没人会要他去执行这样的任务。事实也是如此，追捕小组的名单上没有他，没有一个和他一样退出现役的老兵。

    郑卫找到中队长主动请战，凭啥不让我去？是啊，凭什么不让我们去？身后跟着的都是明天要走的老兵。中队长边整理军装边说，你们都退伍了，这次任务就算了吧。不行，我是个兵，是兵就不能装孬当逃兵。郑卫的嗓门最大。

    中队长招架不住，只好同意老兵全部参战。

    登车后，郑卫和班长坐在一块儿。郑卫抱着枪，若有所思。班长胳膊一捅，怎么，后悔了？郑卫眼一瞪，别这么小看人。那你在想什么？班长递上一支烟。

    郑卫接过烟，点燃后猛吸一口，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我想平平安安回家。

    看看还是后悔了吧，你想平平安安回家，不主动要求不就行了。班长第一次发现郑卫说话时的神态很严肃。

    郑卫看看怀中的枪，我好歹是个兵，遇到这样的任务，不参加不是回事儿，不过，我还是想平平安安回家。

    班长不再说什么，他在揣摩郑卫的这番话。只是许久也没弄明白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