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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斌高中毕业那年,街道里动员他到苏北一个沿海农场工作。当时,社会上习惯把这工作叫做插场,管他们叫插场知识青年。陈墩镇二十多个知识青年一起到了苏北农场,一呆呆了七八年。一直到了1979年底,原先的农场要解散了,李斌将跟所有插场青年一样回老家陈墩镇,重新寻找工作。
到了该散伙的那天晚上,同是陈墩镇来插场的李群把十几个要好的插兄插妹召集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喝散伙酒。
李群是场里负责人事的副场长,是最早到农场也是发展得最好的一个,办公室桌上堆满了大家的个人档案材料,有点像电影里**打了败仗的前线司令部。
喝酒喝到有点高的时候,有一人瞅了瞅一边大堆的档案说:“群哥,把我那打架记大过的档案给撕了吧,求你了,让小弟将来也好重新做人。小弟借你的酒敬你。”
另一人说:“这档案有啥屁用?假如写我杀人纵火,我照样好好地活在这世界上,不信,试试?”
这人话一说,一半人赞同,一半人不赞同。
有人僵着舌头说:“要不,我们给档案里加点啥,看管不管用。”
好多人都觉得这主意不赖。
李群也喝高了,兴奋地喊:“笔墨伺候!”
写啥呢?有人说:“就写,此人不可重用!”李群在农场的红头信笺上写了。众人说:“还写一张,此人可以重用!”李群又照写了,写得很工整,写毕,找公章,亲自在才写的两张公文纸上盖上了农场的大红公章。农场大红公章,可是一级权力的象征,平时谁要请探亲假、打结婚证明、外出开旅社,甚至到城里拉大粪,都得来盖公章。没公章人家不认。有人开玩笑说,如小娘们生崽,没这大红公章盖着,那就得在肚子里憋着。这天,开个玩笑,一盖盖了俩公章,大家都觉得这玩笑开得够劲,过瘾!
那晚,大家都喝醉了,最后那两张盖了公章的公文纸塞到哪个档案袋里去了,大家都不知道。大家都不在乎。有人说,开玩笑就是开玩笑,看能当真不?
李斌回到陈墩镇后,先是在街道办的服务社干了半年。后来考上了地区的职业大学,读了几年,毕业后分配到陈墩镇拖拉机厂,这可是县里最大的国营厂,从技术员干起,一直干到了工段长。厂大,那工段长也要管五十来号人。
李斌是厂里出了名的能人,啥事都难不倒他,啥新的机器新的产品,只要他一琢磨,准行。只是这工段长一干干了好几年,早听人家在传说他要升副厂长了,可就是干打雷不下雨。后来,终于有动静了,说是厂技术科缺人,厂里排来排去,李斌是最合适的人选,选了他。可也等了好久,李斌才终于到了技术科。没科长,一个科就李斌一个副科长。这让李斌觉得很失意,从工段长变成了副科长,说是高升,反而降了。然李斌确实是个能人,他一个人抵了原先技术科几个人的工作,把厂里好多技术上的难事都处理得挺出色。李斌在厂技术科一干又几年,只是谁也不知道他还在车间里领工资。眼见得厂里比自己年轻的科员一个个被提拔被重用,李斌心里很郁闷。
一回,李斌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的档案里竟然放着早年开玩笑塞进去的那张盖有农场公章的“此人不可重用”的个人鉴定,不觉梦中惊醒,惊出一身冷汗。他想来想去,自己这些年一直很努力却老是上不去,定是自己的档案出了问题。
梦后,李斌为了能看到自己的档案,把心里的疑惑弄个明白,想了个绝妙的法子,就是跟管档案的小萱讨近乎。小萱是个老姑娘,三十多岁还没有嫁人。人长得粗糙,眼界却挺高,仗着姨夫是县里工业局的一把手,人还有点傲气。跟小萱讨近乎自然先要能打动小萱尘封的芳心。小萱的档案室跟李斌的办公室是紧挨的,又在走廊的最尽头,再加是闲人不得入内的禁地,小萱平时一个人关在里面也蛮寂寞的。这就为李斌讨近乎提供了极大的方便。一段时间的热乎,李斌很顺利地见到了自己的档案。一翻,李斌惊出一身冷汗,里面果真夹着那写着“此人不可重用”的纸片。后来,李斌使了个障眼法把当年私藏的另一张写有“此人可以重用”的纸片换进了自己的档案。李斌虽靠讨小萱热乎办成这事,可没掌握好火候,脑子一热热过了头,竟然让小萱情窦大开,要死要活的要嫁给他。李斌没法只能假戏真演,与老婆离婚跟小萱结成了夫妻。
换档案成功后,李斌果然好运不断,仕途上一路绿灯,当了科长,升了副厂长、厂长,后来竟然坐上了小萱姨夫坐过的那局长宝座。最终因有插场经历、有本科学历、有业务能力、有工作业绩,李斌走上了副县长的领导岗位。
做了副县长的李斌分管工业。那些年老工业企业都在转改制,在有些人眼里,转改制是经济改革中最后一次给个人伸展的好机会。有能耐的人,谁都不想放弃这次佳机,故李副县长常被那些有能耐的人缠着。后来,李副县长原先呆过的即将倒闭的陈墩镇拖拉机厂也被纳入了转改制名单,找李副县长通路子的人很多了。最终,工业局经过一轮又一轮的筛选,拿出了最终的意见,让李副县长签字。
不就签“同意”两字么,李副县长最终在一个很私密的场所为一个说起来有点暧昧的女人签了这“同意”两字。然签了以后的事,事情竟不是李副县长想象的那么顺畅。最终实在是得了好处的那帮蠢人把个好事办砸了,把正在仕途上挺进的李斌给扯进了号子。
当戴着金属铐子、在那张薄薄的纸片上签上自己大名的时候,李斌忒感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人生真他娘的是个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