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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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残腿人李二守的桥叫万年桥，架在斜黄村跟陈墩镇的乡道上。万年桥是先前修乡道时乡里人集资造的。造桥时，李二还不是残腿人，只是家里穷出不了资，便以工代资，不料想扛石头的时候不小心压残了腿成了残腿人。成了残腿人的李二没有懊悔，他一直拿修桥铺路看作是行大善的事。乡里通路是大事，他李二伤了腿自然只是小事。

    没料想，桥才通了两年，上面交通的技术人员下来普查时竟然说这桥是危桥，没有专门的设计，施工也是用的土办法，只能通小车，绝对不能通大车。交通上吃技术饭的人都挺较劲的，跟市里说，跟镇里说。镇干部心里没底，生怕出事，便让人给桥做了限高和限重的栏杆，还让村里出人守桥。钱当然是镇上出的。只是这钱实在少得可怜，一般人谁都不肯揽这吃力不讨好的活。

    李二愿意。一则，李二家离桥近，也好照应。再则，李二残了一条腿，做其他活也没人要。跟李二一起守桥的是养鸭人老关。老关本来年纪大了，养不动鸭了，正好在家闲着，闲着也只是闲着，守桥呢，还多几个活络钱。老关也就来了。

    李二跟老关，像人家工厂保安一样两班倒。村里呢，也挺关心他俩，在桥边给他们建了一个小窝棚，避风挡雨打个盹啥的，也好有个去处。

    两人都挺本心，把桥守得严严实实，从来没有啥险事。这让镇干部挺感动，一回，镇干部下乡经过万年桥时，专门下车跟正在守桥的李二握了手。年底的时候，镇上还专门给李二和老关一人发了一张奖状和几百块奖励。这让李二和老关很开心，开心得几个夜里都没睡安稳。

    过了好几年，镇上和村里的干部换了一茬又一茬，新来的干部不知道镇上还给乡道上的两个守桥人开着工资。终于有一天，李二和老关都没按时领到工资。

    老关到村里问工资的事，村干部说，镇上没有发下来，村里也没办法。没有工资，老关自然不愿守了。

    老关走了，那桥便只有李二一个人守，白天连着晚上，李二只能一天到晚吃住在桥边的窝棚里。李二也到村里去问工资的事。村干部说镇上不发了村上也没办法，倒是村干部帮他出主意，说桥边有些荒了的坡地，你就开了种些啥，就算贴补你的工资。李二想想实在没啥好法子，也就回到桥边，边守桥，边开荒种地。

    一晃好多日子又过去了，万年桥一直太平无事。

    有一天，镇上好多干部陪新来的镇干部下乡检查工作。新来的镇干部突然发现万年桥边上有一座又破又旧的窝棚，一个残了腿的人在桥边种坡地，很恼火，然还是压住火叫来村里的干部，让他马上把窝棚拆了，坡地整了全部种上绿化。村干部想说些啥，然最终还是一句没说，照镇干部的吩咐做了。

    窝棚拆了，李二没有吃住打盹的地方，实在没有办法，托人买了一顶旧的大遮阳伞，对付着。然天气一天天冷了，李二整天在寒冷的风雨中耗着，终于耗趴下了。发了几天几夜的高烧，昏昏沉沉地在家睡了好几天。

    就在李二在家发高烧的时候，万年桥出了大事。一个在附近施工的自卸车司机见没人守桥，便驾车硬闯危桥，结果上面拉掉了限高栏杆，边上撞毁了桥栏，桥面也被压塌了一大块，自己只能仓皇中跳河逃命。

    万年桥上出了这样的大事，镇上的干部自然慌了，紧急调动了好多人力物力抢救，才化险为夷。

    为了不再出这样的大事，镇干部专门开会商定，招几个人守桥，白天晚上轮值，工资镇上开，为了能招到合适的守桥人，镇上开出的工资还是蛮吸引人的。

    只是，这回没有轮到李二。村里把他报了上去，只是他残了一条腿，年龄又是最大的，在众多的应聘人中，他头一个被刷掉了。

    再也不能守桥地李二，望着万年桥崭新的岗亭和身穿保安制服的守桥人，心里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