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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非常神往。
马天复也只好陪他一起神往。武林中关于郭祖师的传说太多,他也不知道哪个是真的,但蒙古大汗蒙哥在攻打襄阳时被打死,这还能有假?可见徐万金的说法最起码也不全对。
徐万金忽道:“郭祖师为什么被称为祖师?因为他确实是如今天下武人的师父。他在蒙古做过金刀驸马、万夫长,深知蒙古骑兵之勇悍,元军攻城之犀利,光凭手中这点武人难有作为。于是他又募集了一批民间义勇,日教战阵,夜传武功。”
马天复听到这里忍不住打断了徐万金:“民间义勇……怎么夜传武功?总不会这些义勇都是些小孩儿吧?”
徐万金看了马天复一眼道:“元军随时来攻,郭祖师怎知他们一攻就是几十年?当然都是青壮年。”
马天复又道:“青壮年才开始习武,内功是来不及了,外功……又能有多大成就?”
徐万金有点不高兴了:“郭祖师是何等人物?他有一部武功秘籍,叫九阴真经,上面的武功无比玄妙,连他到老了武功尽废的师父好像姓洪叫洪什么来着,反正是当年丐帮帮主,靠着这部经书三年内重新练成绝世高手。教成年人习武又算什么?他手下这支义军,经他调教之后,虽然不会内功,但在战场上个个以一当十。”
武功尽废重新练成绝世高手,还只花了三年,这难道就是这位老先生说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中的“二”?马天复心里不服。可他听出了徐万金言语中的不快,便不再作声。
徐万金继续道:“你是不是在想,真有这么神奇的秘籍,郭师祖只需从武人中挑选个两三千教出来,还不三月之内踏平漠北?那是因为九阴真经上所载的高深武功都以内家内功为基,当时很多门派连内功都没有,更别说内家内功了。”
马天复讶异道:“啊?内功都不会?能叫门派?徐管事,您说的门派是帮派吧?”
徐管事对马天复这个喜欢插嘴的习惯有点反感了,瞪了马天复一眼道:“那时候哪有什么帮?天下根本没有真正的帮派。如果真要说有,丐帮算一个,其他十有八九都是绿林好汉,说不好听的就是土匪强盗。明白吗?这个,嗯,哎?你问的什么?我说到哪儿了?”
马天复心说你都扯了十万八千里远了,慢吞吞道:“我问的……好像是为什么蜀山帮会帮人护院。您说到郭家军个个以一当十。”
徐万金似乎并没察觉马天复暗指他跑题跑远了,“哦”了一声继续道:“对对,以一当十,然后呢,这支部队打了几场胜仗,那叫一个勇不可挡,结果反倒招致当时的福州安抚叫吕文德,吕文德这个老王八蛋的猜忌,不知道是福州安抚还是什么,反正是当时襄阳那一片的总指挥。其实也不一定怪他,应该是有密探上报朝廷……反正吕文德不再供给钱粮。黄祖师曾任丐帮帮主你知道吧?她从帮中抽调精干弟子重新组建了一个‘青竹帮’,专门负责筹措军需。”
徐万金说到这里,喝了口茶水,马天复趁机问道:“筹措军需,也就是赚钱,您说当时的帮派都是绿林好汉,难道黄祖师竟组织人去打家劫舍?所以才有青竹帮?”
徐万金差点没一口把茶水喷出来,失笑道:“怎么会!我也说过,天下武林人士齐聚襄阳,黄祖师怎会行此掩耳盗铃之事!其实这帮名取得甚好,青竹,丐帮的法器打狗棒就是一根青竹棒,青竹有那么一层讨饭棍的意思,还有一层嘛,就是敲竹杠了。”
马天复若有所悟道:“软硬兼施,嗯,看来黄祖师并不是迂腐之人。不过此举似乎比打家劫舍也强不了多少……况且您也说了,嗯——黄祖师还是有掩耳盗铃之嫌……”
徐万金正色道:“国家危难之时,怎能拘此小节!青竹帮初时募款,仍是丐帮的老法子,不久就被郭祖师发现并制止了。黄祖师想办法变通了一下,于是就有了现在很多地方都有的帮派护院。说起来,许多帮派后来能在元时暗中积累力量,也多亏了黄祖师一句话。”
马天复被徐万金这几句没头没脑的话说愣了,随即心中感叹,再怎么说,也是年近八十的老人了,偶尔露出老态,也很平常,便问道:“何为丐帮的老法子?”
徐万金原本有些涣散的眼神聚拢起来,呵呵笑道:“差点忘了,这个你们年轻人不知道。就是先派出一个最肮脏恶心的叫花子,到一些大户、酒楼、赌场这些地方行乞,给钱就要饭,给饭就要钱,钱饭都给还要酒喝,总之,赖着不走。这些地方的下人小厮有不懂得门道的,多半就要动手了。这一动手就好办了,先撒赖打滚嚎出十里地,等看热闹的人围的差不多了就离开。第二天,一下来个几十叫花子一齐坐在人家门口讨饭,这其中还混了不少会武功的。这下主人家就难办了,打吧,打不过,报官吧,官府理都懒得理,就算来人了也是劝主人家息事宁人。这本是丐帮保护帮众弟子不受欺侮的一种手段,有时候实在急需一笔钱也偶尔用用。青竹帮一开始就是用这法子,兵分几路到个地方就来一下子,收获颇丰。青竹帮用其中一部分购置了一些产业,细水长流。”
马天复听得眼都睁圆了:“您说的,好不容易!那都这般容易,丐帮还需要讨饭吗?”
徐万金叹了口气道:“我说起来简单,可这其中有好多过程……即便是为国为民,也委实不大光彩。再说丐帮,你这辈人对丐帮不太了解,连我也是听人口口相传。丐帮立帮宗旨是锄强扶弱,损人利己之事绝不为之。这也是黄祖师为何建立青竹帮来做这些事的原因之一。再说,丐帮中大半是老弱病残,这些事他们想做也做不来。可怜这样一个帮派,因襄阳抗元之故,在元时已被打压的几近销声匿迹。据说,在襄阳城破之日,丐帮有众多老弱亦战死城中,悲哉!壮哉!”
马天复也是一阵失神,道:“然后呢?”
“哦,”徐万金快速回到正题,“青竹帮就没这么多顾忌了,勾结官府,独霸了地方上的下九流行业。”
“下……下九流……”马天复喃喃道。
“不错,就是这些一般人看不上的行当,”徐万金一拍桌子,“支撑了前方战场数十年,然大宋气数已尽,襄阳终于城破,随之国亡。可是,各地义士效法青竹帮建立的帮派,却星火相传,卧薪尝胆近百年,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马天复恍然大悟道:“所以各地富户感念帮派武人恩情,纷纷重金礼聘……”
“不对,”徐万金道,“我不是说了,是因为黄祖师一句话么。有一次,郭家军急需一大笔钱,各地帮派一时间难以筹到,黄祖师想到个法子,就是发动所有帮派到各地方向一些没什么背景但家境殷实的富户募捐军费,郭祖师得知这个情况大怒,坚决要把钱退回,黄祖师情急之下说是帮人护院所得,郭祖师不依不饶派军中心腹去各地核实,结果每家每户真的都拿出一张契约,都是与当地帮派签订,上书‘今收某家多少多少银两,即日起为某家护院多少多少年’,一个护院家丁一年才挣多少钱?所以根据每家募捐的军费,年限都在二百年以上。许多当年的帮派在后来都被镇压,然而后来无论是新成立的还是外来的帮派,都承认这一契约,而且所配的护院无不恪尽职守,忠心为主。”
听到这里,马天复心潮澎湃道:“忠!义!信!这便是我武人,是武人之帮派!百年之约!这,这……”
徐万金沉默了一会儿,咂巴了一下嘴道:“其实……也不完全是。抗元义士也要吃饭,而且护院一般都会两下拳脚,便于隐藏身份。再一个,也方便帮派之间的联络。”
“哦……”马天复正好也想不起太多溢美之词,“黄祖师是天下帮派之祖,那郭祖师呢?好像跟郭祖师关系不大。”
徐万金圆睁双眼:“什么?关系不大?郭祖师把九阴真经上的上乘武学精义传给众多武林人士,不然现在哪来这么多武林门派?
马天复盯着徐万金看了一会儿,确定这老头并非戏言之后,一字一顿道:“这么说,当今全天下武人练的都是一种功夫?”
徐万金道:“非也。我说了,是传授上乘武学精义。看过九阴真经这部秘籍原文的人屈指可数,或痴或狂或走火入魔,郭祖师知晓其中利害,故而仅仅是针对每个门派的武功加以点拨。别小看这点拨,有时候简单几句话,有的人练一辈子都悟不到。至于内功,郭祖师不便传授,好像是因为他幼年时曾是全真教,就是当时第一大门派一位道长的不记名弟子,他跟这道长学的内功,所以不能传。但是黄祖师教郭祖师变通了一下,用真气在那些有内功底子的人身上走一个周天,之后便全凭各人悟性。天复啊,我不知道你师从何处,但是你应该有这样的体会,有的关窍之处经师父点拨,极为简单,不然便百思不得其解。是不是?”
马天复对不会内功的人怎么学上乘武学精义还有疑问,不过仍答道:“嗯,确实。”
之后徐万金便没了话头。马天复对徐万金前后这一番话就当是江湖传闻,听听便罢。一人精通天下武功,为天下武人祖师,这说法在说书的那里也没听过。还有什么看了会让人发痴发疯的武功秘籍,更是无稽之谈。较之于此,帮派的由来这个说法倒是颇为可信。
徐万金打了个哈欠道:“说了大半天,唾沫都说干了。天复,你在黑水帮呆过,想必你也清楚,黑水帮跟蜀山帮不能比,到了这里,你要好好学。武人的武功只是基础,你基础不错,但还要好好干。帮里的规矩,你这样新来的,须在护管当一年护院。按理说你得有个师父带一带,但没办法,现在人手有点紧张,你一个人先应付着,不行再说。护院的职责,你去了之后当地咱们的片长会跟你交代,我只跟你说一条,东家如果对你不满意,可以要求帮里换人,你一年内如果被换了两家,就得再多做一年。也就是说,如果干得好,你做一年就可以被调走,不然就要两年或更长。蜀山帮帮规多,你背过你知道,这一条是死的,明白吗?”
马天复肃然点头道:“是。属下谨记。”
徐万金随后又亲自带马天复去内管领了帮服被单,支了点钱供马天复开销。一般预支月钱最多是三个月的,也就是六百文,看是徐管事带来的,内管的人额外多给了一两。
一切准备停当,马天复下派到的那户人家所在的城西片片长正好来,便领他去了。
片长姓胡名晓林,黑黑瘦瘦,四十左右年纪,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小马是吧,听说你武功不错?”
看来消息在帮里传得挺快。马天复笑了笑道:“从小练得还算勤。”
“内功也不错?”
“从小学得早。”
“唉,了不起啊,老胡我拳脚上也有两下子,就是内功不行。没办法,十几岁才练,紧赶慢赶赶不上了。你练的内功是家传的,还是哪个门派的?”
胡晓林这话问得就有点不对了。门派的内功怎会外传?马天复又不是门派弟子。胡晓林这么问,就是想让马天复自己多说两句。
“胡大哥说笑了,你看我哪里能像门派弟子?父母自幼送我拜师学艺,家师无门无派,武功来历我也不清楚。”
“哎?不是家传?那你是哪位高人的关门弟子?这么说,你还是位公子哥啊,哈哈,失敬失敬。”
“家师归隐已久,江湖上怕是没什么名头。我家境贫寒,何来公子哥之说?”
“小马,一个帮里的弟兄,还有什么好瞒的。你这岁数能和马长老打成平手,必然是名师出高徒,名师是轻易能拜的吗?合肥县有一个人,叫高望远,就住在青阳山上,是个了不得的高手,听说他有次收徒弟,束修千两!小马,你家花了多少银子供你学得这身武功?”
“幼时家穷,我到了三岁时不知为何饭量奇大,父亲实在没办法,把家里养了半大的猪杀了,送了条后腿加半个猪座子给师父,师父就收了我。那以后我吃住都在师父家。”
“哦……”胡晓林无言以对,便不再追问马天复的武功和家世。这是学武功啊,不是学手艺,这是送去拜师?这是给人送儿子去了。其实他很想问马天复的师父姓什么,但万一马天复说姓马岂非更加尴尬?于是便转而向马天复交代一些做护院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