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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狱,(《宋史》卷二○○《刑法志二》,第5002页。)贬死。《宋史·宗室传四》云:初,昌陵复土,司天监苗昌裔谓人曰:“太祖后当再有天下。”子崧习闻其说,靖康末起兵,檄文颇涉不逊。子崧与御营统制辛道宗有隙,道宗求得其文,上之。诏御史往案其狱,情得,帝震怒,不欲暴其罪,坐以前擅弃城,降单州团练副使,谪居南雄州。绍兴二年赦,复集英殿修撰,而子崧已卒于贬所。
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于此事下考辨曰:按:赵子崧移檄事,它书不见,独王明清《挥麈录余话》有之,其略云:“艺祖造邦千龄,而符景运,皇天祐宋六叶,而生眇躬。”果如所言,则子崧真乱臣贼子矣,恐未必尔。然明清所云遣郑瑴置狱京口,究治情得,上不欲暴其事,以他罪窜之,则亦不为无据。《实录》载子崧盟文云:“敢告众士,金人再犯京阙,侵侮暴虐,人神共愤。圣天子屈己议和,犹未退师,旷日持久,包藏祸心。宗社危辱,王命隔绝,天下臣子,各奋忠勇,誓不与俱生。今诸道之师,大集于近辅,凡我同盟,毋徇私,毋怀异,毋观衅,戮力合谋,共安王室,以效臣节。三军之士,视死如归,千万人惟一心,进则厚赏,荣于家邦,退则重刑,杀及妻子。有渝此盟,神明殛之。皇天后土,太祖、太宗实鉴斯言。”按此时子崧已知大元帅在济州,而盟文略无一字及之,亦可怪也。胡寅《封事》:“黄潜善、郑瑴小人,本无远见,自南都以至维扬,诛窜之刑,疑忌之意,相寻继见。”足明当时皆有是说。(《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四建炎元年四月壬戌条,第1册,第81页。)
可证赵子崧当时确有“非常”之想,只是因人心已归向康王赵构,不得已而作罢。而建炎年间,高宗因人心尚不稳定,而子崧“传檄”之事已传得纷纷扬扬,所以虽“震怒”,却“不欲暴其罪”,只是借一其他罪名将子崧流放而已。但高宗对另一宗室赵叔向的处置便绝然不同。
赵叔向为魏悼王廷美后裔。北宋末,叔向起兵勤王,却被高宗遣军擒杀。南宋熊克《中兴小纪》卷二曰:初,靖康末,有勒停人前忠翊郎赵叔向者,于京城募兵,以救驾为名,所募皆游手之人。上即位,与敦武郎,而叔向尚谋作乱,至是亦命(刘)光世擒之。((宋)熊克:《中兴小纪》卷二,福建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22页。)
刘光世为高宗御营使司提举一行事务。当时赵叔向“聚众数千,屯青城”,高宗继位不久,即因“叔向在京城置救驾义兵,所以募士,至是其军中统制官于涣诣南京告叔向谋为变”,故命刘光世“捕诛之”。(《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四建炎元年四月丙寅条、卷六建炎元年六月乙亥条,第1册,第86、130页。)但叔向“伏诛”之罪名,《三朝北盟会编》云京城统制于涣因“叔向擅置救驾义兵,所招聚兵”,而“省悟,以为未便,乃诣南京告叔向不当擅起兵,命刘光世擒而诛之”。((宋)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卷一○八,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793页。)对赵叔向的遭遇,朱熹曾云:靖康,建炎太上(高宗)未立时,有一宗室名叔向,秦王位下人,自山中出来,招数十万人,欲为之。忽太上即位南京,欲归朝廷,然不肯以其兵与朝廷,欲与宗泽。其谋主陈烈曰:“大王若归朝廷,则当以其兵与朝廷。不然,即提兵过河,迎复二圣。”叔向卒归朝廷,后亦加官之类,拘于一寺中。亦与陈烈官,烈弃之而去,竟不知所之。烈去,叔向阴被害。(《朱子语类》卷一二七《高宗朝》,第3057页。)
因为此时高宗不敢进入开封城,而欲南逃,但赵叔向身为宗室而“擅起兵”,屯驻京城,不听高宗号令,从而引起高宗忌疑,被捕杀之。因此,所谓赵叔向“谋作乱”的罪名,实乃一藉口而已。
当时另一宗室赵叔近的遭遇也与叔向相类似。叔近也为廷美后裔,建炎元年知秀州,招安杭州叛兵,但“言者论其尝受贼金,由是免官,拘系于郡”,而命朱芾代之。因朱芾“颇肆残虐,军民怨愤”,于是秀州军乱,“囚芾迎叔近”,叔近“复领州事”,抚定乱兵,“且请择守臣于朝,奏未至,诏御营中军统制张俊以所部讨之”。(《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一建炎元年十二月壬申条、卷一五建炎二年五月己酉条,第1册,第200、254页。)张俊军抵秀州城下,赵叔近出城迎接,却被张俊所杀。
赵叔近被杀原因,宋代诸史籍皆云是张俊秉承御营都统制王渊之意而行事:“初,御营都统制王渊在京师,狎露台娼周氏,乱后,为叔近所取,渊衔之。及(张)俊辞行,渊谓之曰:‘赵叔近在彼。’俊谕其意”,故一见叔近便杀之。(《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六建炎二年六月乙丑条,第1册,第258页。)虽然当时兵荒马乱,军士横暴,但叔近身为宗室,又曾官知州、权两浙提刑,遭张俊如此随意处死而未遭言官论劾,恐其中原因并非如“王渊逞其争一女之憾,仓皇”加害那样简单,史称“金人再犯京师,游骑四出,吾郡县将吏望风奔溃,莫敢撄其锋者,赵公(叔近)宗室子,为少尹南京,独能力战全其城,实启高宗皇帝中兴之业,斯已壮矣。及守槜李,不惟使吏民安堵于列城反侧之中,而单车入不测之地,使杭之叛卒敛手听命”,而此恐正是赵叔近遭忌被害的根本原因,故虽然宋廷于绍兴九年“始知公冤,有诏褒赠,告词尤哀伤之”,但“《国史》已轶其事,未及立传”。(《全宋文》卷六五九○孙应时《跋赵叔近遗事》,第290册,第73页。)
因高宗继位也属偶然的机遇,故而对可能威胁其皇位的宗室成员甚为忌疑,不惜从肉体上消灭之。而子崧被贬,叔向、叔近却被杀,当与有士兵归附于他俩相关。
3 孝宗之立
南宋建炎末,高宗因其子卒,且“未有后”,故接受臣下建议,选太祖之子德芳六世孙赵瑗“育于禁中”,此后赵瑗继位,是为孝宗。《宋史·孝宗纪》云:及元懿太子(高宗之子)薨,高宗未有后,而昭慈圣献皇后(孟太后)亦自江西还行在,后尝感异梦,密为高宗言之,高宗大寤。会右仆射范宗尹亦造膝以请,高宗曰:“太祖以神武定天下,子孙不得享之,遭时多艰,零落可悯。朕若不法仁宗为天下计,何以慰在天之灵。”于是诏选太祖之后。同知枢密院事李回曰:“艺祖不以大位私其子,发于至诚。陛下为天下远虑,合于艺祖,可以昭格天命。”参知政事张守曰:“艺祖诸子,不闻失德,而传位太宗,过尧、舜远甚。”高宗曰:“此事不难行,朕于‘伯’字行中选择,庶几昭穆顺序。”而上虞丞娄寅亮亦上书言:“昌陵之后,寂寥无闻,仅同民庶。艺祖在上,莫肯顾歆,此金人所以未悔祸也。望陛下于‘伯’字行内选太祖诸孙有贤德者。”(高宗读之,大感叹。《宋史》卷三三《孝宗纪一》,第615—616页。)
孟太后密告高宗的“异梦”内容为何,史籍无载,李心传《建炎以来朝野杂记》于“后感异梦,密为高宗言之”下注曰:“此事臣闻之先臣及士大夫,所言皆同,盖汪应辰早年所闻于赵鼎者。”(《建炎以来朝野杂记》乙集卷一《壬午内禅志》,第496页。)但也未云“异梦”内容。此时高宗虽年仅二十余岁,但因其在扬州时,金军突袭而来,高宗“宫中方有所御幸,而张浚告变者遽至,瞿然惊惕,遂病薫腐,故明受(即高宗之子)殂后,后宫皆不孕”。(宋)佚名:《朝野杂纪》,载(明)陆楫编《古今说海》卷八八,上海古籍出版社《四库全书》本。当建炎三年高宗之子死后数日,即有“仙井监乡贡进士李时雨上书乞选立宗子,系属人心,帝怒,斥还乡里”,“日下押出国门”。(《宋史》卷二五《高宗纪二》,第467页;《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二五建炎三年七月庚寅条,第1册,第394页。)但时隔一年多,高宗却同意选育太祖之后裔于禁中。如此转变,应与孟太后所密告的“异梦”紧密相关。因此,孟太后所述“异梦”内容虽史无记载,但可推知其一定与太祖、太宗授受问题,即太祖“传弟未传子”一事有关。
由于当时人们认为北宋灭亡、社稷为墟的原因,是“艺祖以圣武定天下,而子孙不得享之”,“寂寞无闻,仅同民庶”,故而“太祖在天,莫肯顾歆。是以二圣未有回銮之期,金人未有悔祸之意,中原未有息肩之日”。(《宋史》卷三九九《娄寅亮传》,第12132页。)所以高宗选择太祖后裔,实为“效法”太祖传位太宗这一“大公”之举,以平息宗室内部以及社会上的因战火漫天而引起的怨愤之气。于是当赵瑗自建国公进封普安郡王时,有人将其封号与太祖陈桥兵变时出现的征兆相联系:初,太祖受命北征,次于陈桥,军中有知星者苗训,引亲吏楚昭辅仰视日色,其下复有一日。训举手加额曰:“此天命也。”及王既受封,有日者尤若讷私谓“普”乃“并日”二字,合乎《易》所谓“明两作离”。盖不特同符艺祖,而大人继明照四方之象,已兆于此矣。(《中兴小纪》卷三○,第358页。)
为此,南宋人对当初苗昌裔“太祖之后,当再有天下”的预告议论道:孝宗以后,“光、宁、理、度皆太祖之后,昌裔之说始验。然一语不谨,既误继恩,又误昌龄辈,又误其孙逢,又误子崧诸人,贻祸百五十余年,虽轻浅之徒委生侥幸,亦皆昌裔之罪也”。((宋)俞德邻:《佩韦斋辑闻》卷三,上海古籍出版社《四库全书》本。)但关于“太祖之后,当再有天下”之说在社会上广为传播,使高宗选立太祖后裔继位的做法得到士大夫的普遍认同,成为孝宗继位及其统治稳定的重要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