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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君兄在他的博客中发了两篇关于“2008年第七届上海双年展”的帖子,图文并茂。考虑到很多朋友不太可能亲临双年展,我将它转到老教四上来,让大家一睹风采。方君兄云游四海,有展必看,手里的相机硬件软件俱佳,为我们采集到大量精美图片,使老教四增色无限。我是很感谢他的!
在电话里我们也就个人对双年展的意见作了交流。我告诉他,一待他的贴转发完毕,我就要发一帖对双年展的异议,主要是针对火车的,标题也想好了,就叫“隔江犹唱后庭花”。
此届双年展的主题是城市和人口流动。艺术家不会这么直白,于是起了个艺名叫“快城快客”,雅得有点俗,我的第一感觉是有点像“快餐店”或“快递公司”。整个内容包含四大块,方君兄已作详细介绍,我就不赘言了。
我最不喜欢的是一进门搁在路边的一只老式蒸汽机火车头和一节老客车厢。机车旁还有一组用锈铁皮焊成的红卫兵,手举红宝书在为火车送行。
我的第一个联想就是当年毕业分配后,我和裘方君、张道健坐着这样的火车北上的情景。车厢里弥漫着劣质香烟和浑浊的汗味,夹杂着我们与亲人的离别、对现实的无奈和对前程无望的惆怅。我的第二个联想是1969年,家兄和嫂嫂二人从天津的医院被下放到宁夏六盘山去走“6.26道路”。送行的那天,车厢内外一片嚎啕。
当然,艺术家反映的还不是我们的毕业分配,而是在我们之后的全国范围的所谓“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历史事件。也许,当事人可以从各种角度来回味自己经历过的这件事,但从对历史的尊重和对政策的反思的角度来看,历时多年的知青上山下乡,肯定不同于如今的三峡移民工程,不同于国庆长假旅游,不同于国门打开后的“洋插队”,也不同于农民工进城打工。事实上,那是一次极左路线发作到走投无路时采取的伤天害理的绝招,受害涉及千家万户。如果要说是人口流动的话,那完全是一种病态的社会动乱!这里有什么美感吗?岁月流逝,伤疤变成了桃花干,就“艺术”了吗?自命为“新锐”的现代艺术家难道就不需要有一丁点历史感吗?歌颂苦难或取笑苦难,都是浅薄的表现。
有一次在上海大剧院观看杨丽萍的《云南映象》,进剧场之前在大厅里看到一位藏族老汉,面部表情木讷,双手端着一块大石头,石头上刻着经文,在人群中缓慢地走动。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进剧场后在舞台上又看到他在走动,才想到刚才算是行为艺术。看着这列锈迹斑斑的火车,我害怕了起来,生怕再往里走还会有什么高招,比如带着高帽子、挂着大牌子游街的走资派或反动学术权威什么的,那也是当年的人口流动形式啊!还好,我惴惴不安地走进了展厅,直到从出口处走出,也未见成形。万幸!
记得在大学时代看电影《桃花扇》,内有一幕记忆犹新:侯朝宗听到秦淮河对岸酒楼里歌女的演唱,吟起了“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的诗句。坐在游舫里正好经过的李香君,白了他一丹凤眼,感叹了一句:“不知亡国恨的,岂止是商女!”看来,李香君是对的。中国历史上,头脑清醒的,往往是一些下层的小女子!
不过,双年展里也有精彩的作品。比如方君兄为我们提供照片的人头恐龙塑像,游客都很喜欢。我也很喜欢。别人喜欢的原因我不知道,而我喜欢的原因,是感到它乃是警世之作:人类就是当代的恐龙!弄得不好,人类就会变成恐龙。只要人类继续肆无忌惮地作贱自然、作贱生态、作贱人生,就一定会变成恐龙。我指的绝不是像恐龙的模样!
2008年09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