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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华衣伸手轻抚自己被水泡到臃肿麻木的脸,犹记得,三年前镜中自己的稚嫩与青涩。彼时她还在天真地梦想着嫁进邵家后平静安宁的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犹记得,莫名被换了新郎时,看到温文尔雅的白洛尘,她也曾认命地想,要从此安份守己做一个好妻子相夫教子,平安一生,再不让娘亲操心伤怀。
犹记得,穿上郡王府的嫁衣时。她虽满心不愿,却仍有一个微小的人儿偷偷藏在心底一角小声对她说,相信他吧,相信他吧!有华家掌权人的身份在他会对你好的,或许惠名在外的他并非那般浅薄之人,娶你是他亲口答应的。信吧!再相信一次……
倘若,她仍是曾经的东凤第一美人,这一切不幸还会发生么?
一张丑面,试出人心万万千。
娘说的没错,男人爱的果真只有美貌与江山。
因为她的天真,娘亲被生生气殁,曾姥姥莫名亡故,她清白被毁华家被夺,人也被打死然后被人当成臭鸡蛋一样随意扔进河中。
直到临死前那一刻,她才终于明白了娘亲的用心良苦。
成长的代价,这样凄凉这样伤!
雷声阵阵,雨声不绝,傅华衣回头看满河被雨打残的灯……
中元节,离七月初八她被萧家的人打死沉入河中,已经七日了。
不错,她是死了,却又活过来了。
因为华家世代行善,积福三生,她命不该绝,华家更不该断子绝孙。所以,老天爷让她回来了,回来向一切欠了华家欠了她的人讨回公道,回来撕烂所有践踏欺辱过她的君子身上虚伪的华丽皮囊。
娘亲,你且看好,女儿绝不再叫你失望心伤。一步一攀从江面爬进繁华都城,女儿会让人知道,谁才是这弱肉强食的残酷世界中最后的主人,谁才是豺狼虎豹群中最勇悍的丛林之王。
没有人依靠了,便从此再不依靠他人。
傅华衣安静地积攒了些许力气,强撑着站起身在大雨中一步一步蹒跚而行,数度趔趄眼见着就要摔倒,却仍然顽强直立着行走。
都说独木桥上遇仇人,冤家总是路很窄。在这个解宵同庆的鬼节夜里,突来的暴雨倾盆打乱了所有人的脚步。路上随处可见匆忙赶路的车马行人,沿路屋檐下皆有百姓聚众躲雨。
而避着人群行走的傅华衣眼中,死寂的瞳孔瞬起波涛,一惊九万里。
她竟看到本该己死的萧迟,坐着华丽的马车从她身旁大摇大摆地经过。掀开的车帘里艳乐靡声温侬软语,在雨夜里是这样的不真实。
滔天怒火翻滚而起,烧得傅华衣全身血液沸腾,在那一刻身上的痛不再痛了,脚步不再麻木了。她胖硕的身形忽而身轻如燕,迅速奔跑着走下四方桥,绕过一个拐弯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用比马车更快的速度跑到萧迟回太尉府的必经之路,找到一个檐下有灯,光线幽暗的巷口,取下身上从一家平民院中偷来的衣裳丢开,打散头发将已起尸斑的脸庞半遮半露,把腐肉外翻的伤口全部暴露在外。
马车内,灯枕红烛,春色无边;横塌上,被浪翻滚,玉体横陈。有着三分表相的萧四公子,正抱着一名丽色女子忙碌着最原始的活塞运动。
旁侧,另一名艳色女子全身**,只在洁白如玉的身上披着一件薄如蝉翼的轻纱,遮不住胸前两点相思红也掩不去脐下三寸芳草青。她怀抱琵琶软软地附合着身旁男儿律动女子娇吟的节奏婉转轻弹:“晓妆初过,萧檀轻注些儿个,向人微露丁香颗,一曲清歌,暂引樱桃破……”
“夫君,你在哪儿?妾找得你好苦啊夫君——”一声幽怨的呼唤被雨声朦胧传送,如泣如诉。
“啊,鬼啊!”外面,车夫一声惊喊,马车忽而停了下来,骏马长声嘶叫。车内琵琶弦骤断,轻纱女子猛然惊叫一声跳到榻上缩进角落里。萧迟正在兴头上,冷不防被这异动吓了一跳,不悦喝道:“干什么?”
“有,有鬼!四公子你听,外面,外面有鬼……”轻纱女子惊得瑟瑟发抖,萧迟身下的女子也即刻吓得面目惨白。
“住口,这世上哪来的……”萧迟正要驳斥,外头那幽怨的声音再起:“夫君,妾是华衣哪!妾在等你,快来,来啊,妾等着你呢,哦呵呵呵……来啊,快来啊!”
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笑声,仿佛隔着云端蒙着晨雾离他们很远很远,又似乎很近几乎到了马车跟前。车内的人很快听到指甲刮着木板的嘎吱声,直是挠心抓肺般恐怖。
饶是萧迟平日里无恶不作狗胆包天,此时也难免慌张了,要知道今儿个可是中元节啊!他僵住身子,掐着嗓子喊车夫:“永知,发生何事了?”
车夫没有回应他,只有那幽怨的声音仿似有些欢喜地拖长着尾音喊道:“夫君——”一只肌肤惨白却染满青紫斑纹,带着腐肉外翻的肥大手掌越过帘子五指大张地落在了马车暖红色的地毯上……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