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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萧言显然吓坏了,他从没见过我这样不顾一切地发脾气,他搂着我,拍着我,拼命安抚我,小雪,小雪,真的没有什么。
我浑身抖得厉害,心都没了知觉,脑子却剧痛,我奔到洗手间开始呕吐,吐到最后嘴里是苦的。
我说,蓝萧言,你滚,我现在一点都不想看到你。萧言还要锲而不舍的安慰我,但最终还是被我吓着了,我冲进卧室,锁上门,他在外面拍门,轻声说,小雪,开门,我求你了。
我完全听不到了,不是不想听,是真的听不到了,我瘫在床上,蓦地觉得没了知觉,在那一瞬间,深觉生与死的距离只在一线间。
时光如脆弱白纸,褶皱发黄变脆,在风中簌簌,随时会裂变四散。夜半,躺在床上,睡了醒,醒了睡几次,心绪渐进空白。夏末深夜,炎热窒闷,我可以看得到窗外寂静蔚蓝夜空,忽然一道白光闪过,木然吃惊,又见第二道,才发觉是流星划过。我隐约记起关于流星的若干说法,一说这时许愿会灵验,一说不吉利,似与死亡灾难相关。我心中隐隐升起预感,觉得此生也许短暂,正如流星,一瞬光彩后堕入无边黑暗。人是奇特物种,对自身总有微妙预感。
第二天一早,闹钟把我唤回现实,不管昨夜多少爱恨嗔痴,一觉醒来,一定要忘却一切去上班,上班这件事,比西天取真经还要来得虔诚。
萧言一夜在客厅沙发守护,看我出来,一脸憔悴坐起来,我到洗手间刷牙洗脸照镜子,细细抹去昨夜哭痕。萧言在我身后踌躇,说,我今天要出差,去上海,可能要半个月,回来后我们就开始准备明年结婚的。我听着此话,没有一刻犹豫投入他怀抱,紧紧抱他。
单位离家很近,在夏末晨风中愉悦行走15分钟就到,大多数时候萧言会一早开车接我,顺路捎到单位。
单位是一家老事业单位转制来的国有企业,一座暗灰的小楼在东三环高楼林立的华丽大厦中显得甚是寒伧。楼里陈设陈旧黯淡,气氛死沉,上班好像进了一座活人殉葬的墓。
办公室除我之外,还有一正处于更年期的狂躁大姐和说话总要三思再三思的谨慎小心的谢顶中年大哥。大姐似是修炼过狮子吼之类的神功,一张嘴的声量惊天动地,但是那声音极高扬尖细刻薄,态度嚣张跋扈,从早到晚在办公室里投掷各种轰隆作响武器,狭小空间硝烟弥漫,轰鸣阵阵,来求她办事的各类人都小心支应大姐的各种凶猛打击,一不小心还是会中招,一个闷棍击在头上,或一拳砸中胸口,但是来人还是能在受了极重内伤情况下堆起笑脸说,李姐,你看,我买房需要单位章,您给我盖章吧。
大姐这时就翻着白眼,不耐烦地翻着来人手里捧着的那张纸,再丢在桌上,用审犯人的语气大嚷,你这是准备买房吗?我给你盖在哪里。非常平常的两句话也差不多被她吼成了原子弹,来人明显被吓着了,诚惶诚恐指着,李姐,这儿,在这儿。
来人走后,大哥就柔柔和和起身,摇着臃肿的身子,满脸浓稠笑意,温柔与李姐说话,那些语言,经过再三组织,反复思考,各种技巧性试探打听关键信息的话,以及各种讨好和恭维,婉转和悦而出。
相反大姐就像一个漏了底的葫芦,将各种消息秘闻一泄而出。不仅毫无保留,而且嚷叫的声势依然惊人,有时在旁听着我便有点呆了,不知道这样干瘦的大姐哪来那样勃勃生气。反观那大哥,本身样子衰老孱肥就减了些分,又温吞算计,倒似将入暮年之人。
他们二人这样行事,给初入职场我带来极为混乱气场,以致只要上班就头昏眼胀,恶心发蒙。我本是遵着我爸的指示,初入职场,处处留意,谨慎细心,可在此可笑气场中,不几日便觉倦怠非常了。
所以那日虽然心情疲累,到了办公室反倒被冲淡一下。
下班后,我给里里打电话,约了晚上在国贸一起逛街吃饭,她声音听起来极为疲惫。我们见面,并排往商场走,互相挽着手臂,就像儿时我们无数次那样亲密行走交谈,我们仿佛一直在保持这样姿态行走,走了很久,一刻未停,从狭小脏污的鹿城走着走着,走到了高楼阔路,车水马龙的北京。在此行走过程中,我们走着,身量不断变大,心也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