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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护士兼保姆也在做笔录时暗示,赖志成年纪渐长,病痛很多,工作压力又大,的确有依靠药物镇痛舒压的习惯。调查进行到了这个地步,家属自然已经没有更多的话要讲,警方也就草草结案了。
赖志成在医院躺了将近两年,方才因为多器官衰竭死亡。在他临死之前,林薇甚至还去探视过一次,曾经矍铄的老头比从前更加瘦小,缩陷在病床上就如一颗风干的梅子,大多数时间,他只是昏睡着,偶尔眼睛睁开来,也只是浑浊的一片,直到那目光落在林薇身上,才又透露处一丝不甘和狡黠来。林薇知道,他尚且还有知觉和思维,她觉得这样更好,他这样的人的确不应该稀里糊涂毫无痛苦的就死了。
她不确定何齐与这件事有什么关系,也不想去弄清楚,只知道何齐彻底放弃了医生的工作,全副精力投入到华善堂的生意上来。直到很久之后,一次偶然的机会,她问何齐:“你不做医生了,后不后悔?”何齐回答:“没有什么后悔不后悔,医生都是宣过誓的,我没能遵守。”
她猜宋缤很早就已经知道了,就像从前,何齐去洪都拉斯找罗晓光和蒋瑶的时候,宋缤明知他会做出一些她不能同意的事情,却还是站在他这一边,从未离开过。
相比之下,陈效那边的事情就更复杂一点了。虽然赖志成已经成了一个废人,但他最终还是接受了离职审计,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了应该付出的代价。庄伯宁功不可没,成功的将他与赖志成贩毒走私的案子撇清了关系,主要罪名限定在行贿和内幕交易上,再加上自首、检举等等的从轻情节,最后被判了五年。自首之前,他和林薇已经结婚,半年之后庭审,林薇正怀着七个多月的身孕。他在狱中服刑三年,获得假释。
十年后,大宅
八月份的天气,阳光白炽,房子已经重新修整过,结构并没有太多改动,也不总是有人住在这里,看起来却是完全不同了。
最初那几年,他们每年都要到这里聚一聚。后来,孩子一个个出生,千羽上了大学,交了男朋友,所有人都忙到不可开交,总是凑不齐人,要聚也不得尽兴。等到孩子都大了一点,聚会自然而然改到了暑假,天南海北的飞过来,人其实就这么几个,只因为有这么几个小的,笑啊叫啊乱成一片,讲话都要靠喊,显得格外的热闹。
这一天,也是一样的。林薇和宋缤在开放式的西厨房做饭,几个孩子在相邻的餐厅里玩,三岁的小航胳膊拧了一下,坐在地上大哭大叫,说手不能动。陈效赶紧跑去拿车钥匙,准备带小航去医院,却正好碰上何齐从外面回来。
林薇叫住陈效,说:“要么先叫何齐看一看?”
“他?”陈效不以为然,“多少年不看病了,而且又不是骨科大夫。”
“别哭,叔叔看一看。”那边厢,何齐已经蹲下来,摸了摸,一推,好了。小航动了动胳膊,破涕为笑。
“从前出去做MSF的项目,哪会分科分得这么清楚,简单的关节复位总得会一点。”何齐嘴上自谦,看得出还是蛮得意。
陈效顿时觉得无趣,放下钥匙,叫了两个大一点的孩子,小宇和小佳,去院子里玩飞盘。
不多时,小宇又从外面跑回来,冲进厨房对着宋缤大叫:“大伯答应去我们学校做那个presentation啦!”
“什么presentation?”何齐凑上去问。
“The amazing career,早跟你说过了,就知道你不记得!”小宇不大愿意搭理他。
“怎么不叫你爸爸去?他是成功人士,要多amazing有多amazing。”宋缤在一旁玩笑,一半也是在父子间打圆场。
小宇却实话实说:“他每天不过就是跟一帮老头子开会而已,有什么劲?大伯开飞行学校才帅。”
大家都笑,就连小航也牙牙学语:“老头子……开会!”
何齐倒无所谓,说:“有什么关系,我就是个乏味的生意人而已。”
“你干吗这么谦虚……”倒是林薇替他不平,直到宋缤一眼看过来,她一句话说到一半,卡在那里,笑了笑,把小航抱出去找陈效。
盛夏,户外的一切都有饱满的颜色,耀眼眩目,却又看得人不由得高兴。小佳已经九岁,长手长脚,初初有一点少女的姿态,小宇六岁,正是男孩子最淘气的时候,衣服也不脱,就往泳池里跳,翻江倒海的溅起一大片水花,小航到底年纪小一点,惊得大笑大叫。千羽戴着墨镜,正靠在躺椅上看杂志,眼睛瞟瞟他们,不屑的嗤了一声,不一会却又把小佳叫过来,替她绑好散掉的辫子,俨然一副大家姐模样。
林薇看得感慨,孩子们大起来,他们每个人也都老了一点,天天见面的可能还不觉得,回过头去再看从前,才知道变了多少,但有些东西却还在那里,该别扭的还是别扭,该介怀的还是介怀,比如陈效跟何齐,还有她和宋缤。但那一点点并不妨碍他们聚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吃上一餐饭。
她在池边坐下,把小航放在膝上。陈效走过来,遮住她眼前的阳光。
她眯起眼睛看他,对他说:“知道吗,有时候我有点想念从前的你。”
“想我什么?”他笑问。
“想你大摇大摆,目中无人的样子。”她描述。
“我从前有这么招人讨厌吗?”他存心质疑。
“你说呢?”她看着他笑,知道这一刻彼此都回想起同样的场景——多年以前,她坐在这里,看杰克伦敦的传记。
他俯身下来,轻声道:“I’d rather be…”
她抬起头,吻掉那最后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