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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打赢这一仗,你跟罗环驭的事即使是朕指婚也不会遭人非议了,不是吗?”这对你们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而且,你去的任务还要把弘瞻平安地带回来。”
“她不会答应的!”她不会让他去涉险的。
“这段时间,她可以留在宫里伺候老佛爷。朕答应你,在你平安回来以前,一定好好照顾她!”乾隆的语气像是拜托,又像是求助。
其实不是清廷上下真的找不出一个武将可以担当这个重任,只是傅恒身经百战,战功赫赫,此次清缅之战清军已经损失了几员大将,不得不派出他这种经验丰富的人前去出征。
出乎乾隆和傅恒的预料,罗环驭得知傅恒将要前去打这么危险的一仗时的反应一点也不奇怪,仿佛这是她预料中的事情一样。
御花园里。
“我会活着回来的!”他对她保证道。
“你是为了我和我阿玛才去打这一仗的,对不对?”她明白他心里的想法。
“皇上说得没错,如果能够打赢这一仗,我们的事就再也不会有人反对,遭人非议了。”这也是他答应出征的目的。他要她堂堂正正做他的妻子,大学士的福晋,他不要她受委屈。
虽然当她知道缅甸的军报时就已经有点预感这次出征的会是傅恒,但她好担心,她担心强大的缅甸的军队纵使是身经百战的傅恒也应付不了,她心里有一个疑问:你真的能打赢缅甸军吗?可是临别在即,这种不吉利的话她怎么说得出口?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只要你活着,只要你平安!你明白吗?”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可是我在乎,我不能让自己喜欢的人受半点委屈!”他的口气毅然决然。说完,他不等她再有说话的机会,就转过头,大踏步的走了。
傅恒率大军离开京城那天,罗环驭骑马跟著大车追了好长一段路。最后,明知不能再追下去了,她只有勒住马,停下来,眼睁睁看著那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走远……走远……走远……直至变成了一团烟雾,消失在路的尽头。她的心,也化成了烟,化成了雾,追随他而去了。自此,她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乾隆每天从朝廷上,开始陆陆续续的带回傅恒的消息,起先还有一些比较好的消息,“据说,缅兵垒金沙江两岸,又以舟师扼江口。阿桂先与缅兵遇,麾步兵发铳矢,又以骑兵陷阵,缅兵溃。哈国兴督舟师乘风蹴敌,缅兵舟相击,死者数千。阿里衮亦破西岸缅兵,傅恆以所获纛进。”
可是后来,消息一天比一天坏,一天比一天揪紧了罗环驭的心。
“阿里衮感瘴而病,改将水师,旋卒。十一月,傅恆复进攻老官屯,老官屯在金沙江东,东猛密,西猛墅,北猛拱、猛养,南缅都阿瓦,为水陆通衢。缅兵伐木立寨甚固,哈国兴督诸军力攻,未即克。师破东南木寨,缅兵夜自水寨出,傅恆令海兰察御之,又令伊勒图督舟师掩击,复获船纛。缅兵潜至江岸筑垒,又自林箐中出,海兰察击之,屡有斩馘。”
“师久攻坚,士卒染瘴多物故,水陆军三万一千,至是仅存一万三千。”
这样的战报令身在皇宫的罗环驭更是忧心,整日魂不守舍的。每夜每夜的站在二人分开的地方,遥望天边,担忧和恐惧使她几乎要崩溃了。
这天,重伤的果亲王弘瞻被傅恒强行送了回来,他给罗环驭带来了前线最新的消息:“十一月,副将军阿里衮死于军中。傅恒患病,不得不退居铜壁关。奏报老官屯久攻不下,本年瘴疠过甚,领队大臣也多患病。”
罗环驭再也坐不住了,哭着冲进了乾清宫,“扑通”一声朝乾隆跪了下去,“皇阿玛,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威胁你!不该强迫傅恒接受我的感情,你让他回来吧!只要他活着,我不跟他在一起了。我跟他分手,我再也不见他了!皇阿玛,求求你降旨召他回京吧!他上次为我挨了三阿哥一剑,就已经落下了病根,最受不了瘴疠了!再晚就来不及了!”
“不行!阿里衮已经阵亡了,如果现在召他回惊,前线群龙无首,如同一盘散沙,如何抗击缅甸的军队?”不能在这个时候因为他一个人而连累整个清军。
“难道你的心里就只有扩张大清的版图,成就你的野心吗?”罗环驭站了起来,“也许对你来说,傅恒他只是一个带兵打仗的将领而已,可是在我心目中,他是我的神,我的主宰,甚至是我生命的全部,如果他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我也绝对会活不下去的!”
好一句似曾相识的话。
“皇上,在我心目中,你是我的神,我的主宰,更是我生命的全部,如果你有什么不测的话,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独自活下去的!所以,就算是为了我,请你珍重!”这是他的棠儿临别时对他说的话。
是啊,罗环驭的话没有错。傅恒并没有欠他什么,而是自己对不起他,现在,他有什么权利在夺走他的所爱之后还要再一次毁掉他的幸福呢?想到这里,他缓缓来到了书桌前,写了一道令傅恒撤兵的手谕。
傅恒一生没打过败仗,但这次和缅甸的战争,却始终无法取胜。这天,他的部队,已经只剩下数千人了。这几千人中,还有一半都身负重伤。傅恒自己,手臂和肩膀也都受了轻伤,最要命的是将士们受瘴疠所迫,中毒日深。前一天晚上,他的部队还有一万多人,却在一场浴血战中,死伤无数。虽然达到了重创缅军的目的,但清军的代价亦十分惨重。他站在营帐前面,望著眼前的山谷和旷野,真是触目惊心。但见草木萧萧,尸横遍野。罪恶感和挫败感把他整个人都撕裂了。这些日子来,他眼看著身边的弟兄们一个个的倒下,眼看著成千上万的人死于血泊之中。这场战争倘若再接着打下去,输的怕会是他这个长胜将军。虽然不是生平第一次了解到战争的可怕,却是生平第一次,体会到“败兵之将”的绝望。这是一个残酷的世界,这是一个悲惨的人生。
“罗环驭!你还在等我吗?”回到营帐中,他情不自禁地自言自语,如果她在他身边该有多好。好想见她!只想见她!只有她灿烂的笑容,才能安抚他所有的伤痛。也许真的是操劳过度了,他忽然感到胸口闷闷的,冷不防一张嘴,一口鲜血喷到了桌上的地图上,人也有点站不稳当。
“经略!”刚好进来的阿桂一把扶住了他,“你没事吧?”
傅恒拭去了嘴角的血渍,摇了摇头,“有事吗?”
“哦!”阿桂这才想起了手上的圣旨,递了过去。
“皇上要我们退兵?”傅恒皱了皱眉,现在退兵好像晚了点。可是,倘若再不退兵,他们清军会全军覆没。
无独有偶,适逢缅甸王莽白过世,缅甸自身因此陷入混战,因为损失惨重且厌倦了连年的战事。于是缅甸将领眇旺模派来使者商量议和。就这样,傅恒派出云贵提督哈国兴去缅甸军营议和。最终两国商定:缅匈交还侵占的云南土司地,双方交还俘虏。
十二月,清军焚毁舟船大炮,退出缅甸。这场历时近五年的清缅战争终以议和而告终。
然而,罗环驭日夜的期盼并没有把傅恒盼回来。
大军班师回京的时候,阿桂带回了两副灵柩。
宫门前,罗环驭不置可否地望着眼前的灵柩,“不可能……这不可能!他答应我会活着回来的!这不是他!不可能是他!”
“格格!这两个灵柩里,的确是阿将军和傅恒经略。”阿桂在一旁心痛地解释,“我们和缅甸议和之后,傅恒大人说想见格格,先行回京了。怎知因为先前中了瘴气的毒,没行多久就……”
“不会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罗环驭疯狂地打断了他的话,“他不会死!他不会死的!”随即转身驾马狂奔而去。
“傅恒!傅恒!你在哪里?傅恒!……”夜空中,郊外的草原上,她竭尽全力呼喊他的名字,可是,回答她的却只是寂寞的风声,皎洁的月光照在了她美丽却苍白如死灰的脸庞上,却照不进她已濒临绝望的心。她只知道,从得知傅恒出事的那一刻开始,她所有的血液凝固了,她所有的思绪停止了;她的心也跟着死了,只留下一个空洞的躯壳,像一个行尸走肉一样……
“罗环驭!人死不能复生!你要看开一点!”和恪公主劝道。
“罗环驭!你没有了傅恒,你还有我,还有我们大家,你不能这么折磨自己!”靖南摇着她,希望唤醒她。
一连几天,罗环驭不吃也不喝,无论任何人苦劝也听不进去,她惟一会做的,就是骑马去郊外在傅恒离开的地方痴痴地看,痴痴地等……
这日,她终于因为虚脱而昏了过去,梦境里,傅恒受伤的脸孔不时地出现,两眼望着她,仿佛有很重要的话要跟她说。她甚至听到他在呼唤她的名字……“他有话跟我说,我要去找他!”她挣扎着爬下了床,踉跄着脚步跨上了马。
没有人拦住她,也没有人拦得住她,就这样,她使尽所有的力气往那个熟悉的草原奔去。
“傅恒!你答应过我,要活着回来,可是你食言了!”说着,她拔出了一直随身携带的匕首——那把曾经为了救七公主与淳颖而刺伤自己的匕首。
她双手握住匕首的柄,用尽全身的力气,重重的对自己的心口准备刺下去时,却忽然听到一个好遥远好熟悉的声音,从天的那一边,清澈的,绵邈的,穿山越岭的传了过来:“罗环驭!罗环驭!等我……我来了……我是傅恒……我是傅恒啊……”
罗环驭的匕首当即停在空中,无法相信的抬起头来,对著那声音的来源,极目望去。是她的幻觉吗?这是怎样荒唐的幻想!但是,他蓦然全身大震,只见地平线上,傅恒骑著马,突然冒了出来,他正对著她的方向,策马狂奔而来。
罗环驭睁大了眼睛,努力的看过去。傅恒的身影已越来越明显,他的声音已越来越清楚:“罗环驭……罗环驭……罗环驭……”
“哐当”一声,她手中的匕首落地,她疯狂般骑马对著他冲过去。嘴里忘形的狂呼:“傅恒……傅恒……傅恒……”
两匹马彼此向对方狂奔,越奔越近……越奔越近……在这片空旷的草原上,他们像两团燃烧的火球般向彼此滚去。终于,他们接近了,相遇了,两人同时勒住了马,重重的喘著气,大大的睁著眼睛,痴痴的望著对方。什么话都不用说了,两人眼中就是“无限”,这一刹那就是“永恒”。他们紧紧相拥,都恨不得把自己的全身全心,都融进对方的臂弯里。他拥著她,吻著她,紧紧的箍著她,他已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口,每一下的痛楚都证明臂弯里是个真实的躯体,于是,每一下痛楚都带来疯狂般的喜悦。
“为什么告诉我你死了?你知道我有多难过,有多绝望吗?”她的他的怀抱里,哭着垂打他。
“我不是故意的!”他拥紧了她,他怎么会不知道她的伤心难过,她的绝望呢?就像当初,一想到就要跟她生离死别,他的心也是一样的。
“为什么阿桂说那个灵柩里的人是你?”她抬起了头,仔细地端详他瘦削的脸孔,把自己的手贴了上去,直到感觉到他脸上的温度,这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他真的回来了,回到他身边来了。
“我当时为了早点见到你,想先行回京,没想到中途瘴疠毒发作,无法行路,只好暂时留在云南养病,因为战事刚刚结束,到处都很乱,为了方便疗伤,我和一个同行的士兵换了衣服,没想到他后来毒发身亡了。阿桂一定是看到他穿了我的衣服,才把他误认为是我的。”他解释着当时兵荒马乱的情景。
“是这样!”那个阿桂真是该死!居然连人都不看清楚就抬回来了,害得她差点就……“对了,你的病怎么就没事?”
傅恒吐了口长长的气,“说来也真奇怪,当时我也以为自己要跟你天人永隔了,谁知道云南有个郎中给我开了几副药,我服了之后觉得通体舒畅,好像体内的毒完全解了。”
“有这样的事?”她好奇地张大了眼睛,“一定是老天爷垂怜,舍不得让我们这么快就死。”
“我们?”他抱她的手臂一紧,“你……”
她的手揽住了他的脖子,顺势在他耳边低语,“这辈子,我跟你生死相随,永不分离!”
他还想再说什么,但被她的吻堵在了口中。
他们就这样抱拥着彼此,再也没有人会把他们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