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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回答。
“赵大人不问一问,本座为何把令牌带回来了?”穆百里开口。
赵无忧深吸一口气,摇着头不愿再吃。他也知道,她本来就吃得少,便也放下碗筷,去给她盛了一小碗汤。而后,又开始喂她喝汤。
“想必皇上是要东厂处理好云华州的瘟疫,所以全权处置,可先斩后奏。”赵无忧仿佛什么都知道。
穆百里一笑,“赵大人这么聪明,为何每每在皇上跟前,总爱装糊涂呢?”
“应该说,是督主您总爱装糊涂。皇上跟前那么机灵的一个人,到了我这里就变成了一问三不知。穆百里,你到底想从我嘴里掏出什么?”赵无忧笑问。
穆百里轻叹,“女人太聪明,真当造孽。”
“在世人跟前,我可不是女人。”的确,她赵无忧可是礼部尚书,丞相府的独子,怎么可能是女人呢!
这么一想,的确如此。
“你什么时候走?”赵无忧接过他手中的汤盅。
穆百里望着她,脸上没有半点情绪波动,“只要云华州来了消息,马上就走。”瘟疫可耽搁不得,纵然是皇帝,也害怕这种无妄之灾。在天灾人祸面前,谁都无能为力。
“这么快?”赵无忧抿唇。
“赵大人舍不得本座?”穆百里勾唇笑得魅惑。
赵无忧斜睨他一眼,“督主这样看着我,会让我以为,你到时候得带着我一起走。”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是赵大人让本座把令牌交还皇上的,可本座突然想起来,似乎忘了提及赵大人交代之事。”穆百里一脸懊恼。
“你对皇上说了什么?”赵无忧一愣,糟了,这死太监必定耍了花样。
穆百里笑了笑,“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说赵大人虽然遇见了难处,但有东厂在,两日之内必定有消息。身为皇上的奴才,自当为皇上分忧。赵大人不会怪本座实话实说吧?这欺君罔上之罪,本座可担不起。”
得,没欺君罔上,也没出卖她。
他只是给了所有人一个缓冲的时间,兑现了对赵无忧的承诺。
果然是老奸巨猾!
赵无忧揉着眉心,“穆百里,我头疼。”
他起身,极为默契的走到她的身后,温热的指腹轻轻摁在她的太阳穴上。她靠在他身上,由着他轻柔的为自己揉着,微微泛起了困意。
在外人看来,这不是敌人的敌人,相处模式实在太和谐,和谐得让人心里发慌。
今日的和平共处,来日的手下无情,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彼此?
“你确定,简衍能摆平?”穆百里问。
赵无忧呵笑两声,“你不是说了?我自己养的狗,岂能闻不出主人的味道。”
“拭目以待!”穆百里笑得凉凉的。
他倒要看看,赵无忧怎么能不费一兵一卒,甚至于不曾现身,便让那冒牌货就此消失不见。
是的,拭目以待吧!
夜色极好,果然是月黑风高杀人夜。
自打从尚书府回来,王介便一直心中存疑,虽说也没什么确切证据,可一想到赵无忧那些异于寻常之处,总觉得这京城里都怪怪的。
哪儿怪怪的呢?
比如穆百里去哪了?怎么刚回城?
到底是谁敢去夜盗皇宫,把皇帝的药方偷走了?
再加上赵无忧一些反常的举动……
王介越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这桩桩件件的加在一处,似乎藏着什么阴谋。这东西让王介觉得不安,莫名的担虑不已。要知道,大邺朝廷,局势复杂,这多方党羽各自为政,若是站错了阵营,就会变成第二个章涛。
章家是怎么被赵家清剿干净的,王介心知肚明,可不敢赴其后尘。
今夜,他也没有回家,心里隐隐有种感觉,好像应该等一等。
果不其然,到了下半夜时分,外头有人来报,说是有客到。
王介急急忙忙的出去相迎,一颗心才算稍稍落地。
简衍半夜出门,极是小心的去了五城兵马司,早前他就让人盯着,发觉这王介压根没有回家,今夜便留在了司衙之内。
披着斗篷,叩门而入。
简衍走得有些匆忙,气息喘喘的。这一介书儒,紧赶慢赶的去了正厅。
哪知到了正厅,当下愣住。
赵无忧和王介早已在厅中等候,似乎已经猜想到,他会赶来。
“简公子。”王介起身。
简衍愣了愣,当即回过神,俯身作揖,“王指挥使。”视线落在赵无忧身上时,简衍面上一紧,“无忧,你为何在此?你不是告诉我——让我瞧瞧的过来吗?怎么你自己反倒先来了?”
赵无忧冷哼,继而轻咳两声,“简衍,你被骗了。那个让你过来的人,并非是我,而是东厂的爪牙。他们沆瀣一气,准备用假的赵无忧来取代我。”
“假的?”简衍眸色微恙,转而望着一旁的王介。
王介点点头,表示赵无忧所言不虚。
简衍深吸一口气,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赵无忧。到底谁才是真的赵无忧,简衍应该很清楚。青梅竹马这么多年,赵无忧所有的秘密,他基本都知道。当然,除了朝廷之事。
“你说,你是真的无忧?”简衍上下仔细的打量着赵无忧。
赵无忧起身,“怎么,你怀疑我是假的?”
简衍笑得凉薄,“是不是赵无忧,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你的容貌与身段,与赵无忧极为相似,可你的声音不对。”
“这段时日我重病在身,你又不是不知道。”赵无忧轻咳着。
“无忧的病,我比谁都清楚,你瞒不了我。”简衍缓步上前,“两个赵无忧,两个我都见着了。相较之下,那个赵无忧倒是比你相似得多。若按照十分计算,她算九分,你最多七分。”
“是吗?”赵无忧冷笑,“你认定我是假的?”
此言一出,王介下意识的握紧了腰间佩剑。
两个赵无忧,到底孰真孰假?还有一个,他没见着,但是简衍见过,如果连简衍都分辨不出到底谁才是赵无忧,估计还真能瞒天过海。
“是真是假,我心里很清楚。”简衍眸色幽幽,“你说你是真的赵无忧,那你此行是为何?”
“与你一样。”赵无忧道,“都是为了抓住假的赵无忧,免得惊了皇上,惹得京城动乱。”
简衍望着王介,“所以,你们要抓东厂那位?”
王介心头存疑,怎么赵无忧会和东厂的人搅合在一起?不是病重吗?病重不得养着,反而四处跑?这倒是有些说不过去。
可现在的状况是:他到底该抓谁?
“你敢不敢让我摸摸你的脸?看看你是不是带着皮面。”简衍步步逼近。
赵无忧冷笑,“简衍,我没想到你我十数年的交情,最后你竟然怀疑我是假的。既然如此,那你我便没什么可说了。”语罢,赵无忧起身,“王指挥使,此事就交给你。务必把假的赵无忧给我抓起来,我倒要看看东厂还想玩什么花样。”
“不是东厂要玩花样,而是你!”简衍冷笑,“无忧很少喝茶,尤其是重病之际。而你呢?”
王介瞧一眼桌案上的茶盏,冷剑当即出鞘,“你是假的?”
“放肆!”赵无忧厉喝,“你们不分黑白,是非颠倒。不去抓假的赵无忧,反倒要在这里对付我?王介,你是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听一个书生在这里信口雌黄,就要背叛我?”
“这不是背叛,如果信了你,那才是背叛!”简衍退后一步,“王大人,抓住他!我敢用性命担保,他一定是假的!无忧什么样子,我比谁都清楚!形似而神不似,哼!抓住他!”
“好!”王介伸手便打算扣住赵无忧。
说时迟那时快,突然间屋瓦崩裂,凭空落下一批黑衣人。
王介心下一惊,慌忙反手扣住简衍,急速飞出正厅,当下厉喝一声,“来人!有刺客!”
顷刻间,五城兵马司内的值守官兵,快速奔来,将此处团团包围。
弯弓上箭,王介咬牙切齿,“放箭!”
要知道,两个赵无忧的事必须尽快解决,否则传扬出去势必酿成大祸。他们想跑,王介自然不答应。这五城兵马司的地界,还让人跑了,说出去不得让人笑掉大牙,觉得他这个指挥使当得真够无能吗?
万箭齐发,黑衣人齐刷刷的包围赵无忧。
以人为盾牌,挡去利箭,而后由一名黑衣人挟了赵无忧飞上屋脊,快速消失在黑夜里。
王介愤然,“给我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音落,大批官军冲出司衙,急追而去。
可夜色茫茫,上哪儿去找他们呢?
简衍冷冷的站在原地,望着空荡荡的屋脊,眸色幽沉,“没想到,让他们跑了。”
“既然他是假的,那么赵大人应该是在东厂无疑。只不过,东厂这一次怎么如此好心?”他可不相信穆百里是个善人。
“这就是无忧的本事,他们之间应该有所约定,要不就是穆百里在无忧身上有所求。”简衍低头轻叹一声,“可惜,我没能帮无忧把这奸贼抓住,千刀万剐。”
王介长长吐出一口气,“好歹及时止损。”
纵身飞跃,落在屋脊上,借着月色他发现屋顶上有些血迹。起身环顾四周,那血迹落在司衙后头的小巷里,大批的官军循着血迹去追,到了拐角处却又什么都没了。
翻身落下,王介凝眉,“他们受伤了。”只是不知,是黑衣人还是那个冒牌的赵无忧。
“权且不管是谁受伤了,还是先把无忧从东厂接回来吧!”简衍若有所思。
王介点点头,赵家跟东厂素来势如水火,让赵无忧一直落在穆百里手里,谁都不会放心的。二人轻车简行,也不敢带着人,免得惊了宫里。
赵无忧似乎早就料到,当夜便一直没睡,一直都等着。
沈言来报的时候,赵无忧抬步就往外走。
途径穆百里的书房,他屋子里的灯还亮着,可见他在漏夜批折。所有人只看到他们的风风光光,可曾想过旁人安歇,他们却得日日夜夜都提心吊胆。尽职尽责的同时,还得防备着一切阴谋诡计。因为你不知道,哪天忽然就从巅峰坠落。
高处不胜寒,而坠落之时,便是粉身碎骨之时。
“赵大人要进去吗?”沈言问。
陆国安就守在门外,蹙眉望着不言不语的赵无忧。
赵无忧握紧腰间佩剑,什么都没说,抬步离开。
进去说什么?
道个别?
还是说声谢谢?
似乎都没有这个必要,反正以后,他们还是敌人。
陆国安轻叩房门,“督主,赵大人走了。”
屋内没有声音,良久才传出一句,“知道了。”口吻淡淡的,似乎很不以为意。其实也没什么,她迟早是要走的。既不是东厂的人,也不是他的什么人,怎么可能留在东厂太久呢?
只不过平素能说得上话的人,又少了一个。
赵无忧走到东厂门口,便看见王介和简衍等在外头。
回眸望着巍峨的东厂门楣,赵无忧想着回东厂就跟回娘家似的,怎么越发稔熟了呢?保不齐再住几日,她这自然熟的本事,会把东厂当成自己的尚书府。
“无忧!”简衍上前,一脸欣喜,“赶紧回家吧!”
赵无忧点点头。
王介行礼,“赵大人,你没事吧?”
夜风吹得她难免咳嗽,赵无忧摆摆手,“无妨,只不过烦劳指挥使近日来注意一下,若是有人从云华州过来,务必隔离在外,不许入城。”
这是她下的第一道命令。
王介俯首,“是!”
“还有,派人出城候着。最好乔装易容,别被人看出来。若是发现云筝等人的踪迹,马上来报。”赵无忧想了很久,总觉得无极宫应该还没对云筝他们动手。女人的第六感,有时候真的奇准无比。
王介撩开车帘,“下官明白!”
赵无忧独自一人留在东厂,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谁都该猜到,必定是出了事。
何止是出了事,赵无忧险些把命丢了。
岂不知素兮,竟又回到了那个庄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