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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小姐?”见若雪环顾着桃林,神情似若有所思,丹楹忍不住问道:“这里有什么不妥吗?”
若雪盯着地上铺着一层一层的桃花瓣,完好无损,都可以称桃花毯了,淡淡地道:“这里只怕是权贵之家的私人禁地。”
丹楹闻言,英气的眉毛一动,拿着长剑的手一抖,还来不及说话,林中忽然涌出了一队盔甲鲜明,手持武器的兵士,为首之人大喝一声:“闯林者,杀无赦!速将这两个胆大妄为的刺客击杀!”
杀无赦?!
眼看那些兵士杀气腾腾的迅速包围上来,若雪和丹楹对望一眼,然后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树边的那个男子,两人几乎同时点了点头。
若雪当下调转马头往回驶,瞬间奔驰到了那男子的身边,就在此刻,丹楹在马上腾身一跃,整个人像一发炮弹向那男子砸去!
男子可能正疑惑这两人怎么回来了,未防备丹楹骤然发难,下意识的往后退去。然而若雪在丹楹动作的同时就在马上一个凌空侧翻,雪青色身影一闪便落在男子的身后,顺势堵住他的去路:“别动,刀剑可不长眼!”
身高不及男子,匕首架到他的脖子上有些勉强,若雪只好把匕首抵在他笔挺的背上。
丹楹个子更矮,但是她手中的长剑有优势,踮着脚,用剑比划着男子的脖子,很凶恶地道:“再动杀了你!”
她们的想法不谋而合,配合更是默契十足,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快的令人不可思议。
倘若其它人碰到这种情况,不说慌了神,至少也要吭个声,男子却兀自沉默不语。
那些气势汹汹的兵士见男子被挟持,顿时都变了脸色,一个个裹足不前,面面相觑。
“小贼休要放肆,快快放了我家主人!”为首那人身材魁梧,脸有虬须,见丹楹的长剑架在男子的脖子上,不禁遽然变色,握着佩剑的蒲扇大手都开始轻抖了。
是你家主人就好,擒贼先擒王!
若雪嘴角泛起了一丝微笑,气定神闲:“我们不是刺客,无意中闯入贵宝地,惊扰了诸位,实在不好意思。”
“哼!”虬须男子不屑地轻嗤:“两个小贼休要狡辩!不是刺客,你们手中的剑和匕首是干什么用的?更何况你们还胁持了我家主子?速速受死,尚可以给你们留个全尸!”
额!这理由还真不好反驳,而且这帮人也太蛮不讲理了。若雪瞄了丹楹的长剑一眼,又瞄了瞄自己手中的匕首一眼,有种跳到黄河洗不清的感觉。
总不能说自己和丹楹是来打猎的,无意中把他的主子当猎物了……
她浓密乌黑的羽睫轻颤两下,脸上依旧挂着人畜无害的笑意:“这位英明神武的大人,你真的误会了!俗话说,不知者不罪,我们两个真的不知道这里是私人禁地。大人能否告知我们,此地属哪位大人所有,说不定我们和那位大人是熟人。”
“哼,少来这里攀交情!刺客就是刺客,任你舌灿莲花,巧舌如簧也是没用的!”虬须大汉一脸的轻蔑,望着她们的目光更是满满的鄙视:“此地属谁人所有,说出来不怕吓死你……”
“若雪!怎么是你?”
忽然之间,有两位锦衣华服的少年被几名随从簇拥而来,其中有一位绯衣少年,惊愕地指着若雪打断大汉的话:“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你你……”
看到若雪手中闪亮的匕首,他的脸色霎时变白了,手指抖了抖,话都说不连贯了:“快放开世子爷!你向天……向天借胆了,居然敢挟持世子爷?”
这少年十三出头的模样,正处于变声期,声音像鸭公嘎嘎,不是一般的难听。
庄天宝?
若雪瞟了绯衣少年一眼,立刻认出了他。不过这不是重点,她忽略庄天宝刺耳的声音,瞄了瞄手中的人质,颇有些心虚:“世子爷?哪家的世子爷?你们认识?”
“大胆贱民,什么叫哪家的?”另一位锦衣少年穿得像只花花绿绿的鹦鹉,看样子和若雪差不多大,但富家少爷的气势十足,语气甚是嚣张:“哪来的刁民,快放了小爷的世子表哥,否则统统乱箭射死!”
说着,那身板一挺,对那个虬须大汉一挥手:“吕副将,速让弓箭手射死这两人!”
“金世弟,不可!”庄天宝急的满头大汗。
“这……”吕副将一难脸色,主子还在贼人手中,少根毫毛他都吃罪不起,哪敢乱下命令。
若雪嘴角微不可见抽了抽,她当然知道这桃林中埋伏着弓箭手,不然抓个人质干嘛?还不是为了让对方投鼠忌器,不敢痛下杀手。
但此时她也明白手中的人质是谁了。
“金千年,你就不怕弓箭手误伤了你表兄?”她斜睇着吊炸天的鹦鹉少年,直接道出他的名字:“或者说,你就不怕我们手一抖,误伤了端王世子?”
在庄天宝喊出“金世弟”的时候,鹦鹉少年的身份便昭然若揭——广陵能和庄家结为世家,且又姓金的,当然非金总兵莫属了,看这少年的模样,应是金总兵的嫡子金千年。
至于手中的人质,能被金千年叫世子表哥的,除了端王世子周羿,也不作他想了。
啊呸!呸!呸!
运气要不要这么好啊?!随便抓个人居然是王爷世子!只是端王妃这次来广陵,除了带着女儿,没听说带儿子啊,怎么又跑出个世子?
若雪欲哭无泪。
“贼人休要猖狂!”吕副将被若雪的话唬的眼睛都瞪圆了,疾言厉色地喝道:“你们两个的手可要稳了,若是主了有个损伤,定将尔等碎尸万段!”
金千年却上上下下打量着若雪,目露狐疑之色:“你怎么知道小爷的表兄是端王世子?还知道小爷我的名字?”
他长的白白胖胖,像颗穿着花衣服的菜包子,若雪本来懒得理他,但他的话却令她灵光一现!
这端王世子,莫非是端王爷留在京城的质子?换句话说,就是当今皇上为了防止端王爷造反,便把端王世子留在京城,以便挟制端王。
但这仅仅是她个人的揣测,因为祈国有好几位王爷,有藩地的却没有几位,那些王爷的世子有的留在京城,有的在藩地,似乎没有质子一说。
且皇上和端王爷一母同胞,情分自然与旁人不同,皇上对端王和端王世子素来都很看重,封赏不断,并不像是疑心端王的样子。
不过,世上的事情谁又能说的清,何况这些诡谲复杂的皇家之事?倘若自己的猜测成真,那么做为质子的端王世子恐怕是不能随意离京的!即便擅自离京,肯定也会小心掩藏行踪,不能让身份泄露出去。
不消说得,那些黑衣人定是早知道端王世子在此,所以他们才在后面穷追不舍,目的就是将她和丹楹逼入桃花林,借端王世子之手杀死她们!
若雪心电陡转,一双水晶般清澈的眸子越来越冷,好一个借刀杀人之计!只是那些黑衣人究竟是谁派来的,暂时还未弄清楚,说不得他们和端王世子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的心思瞬息万变,脸上却不动声色,暗自忖度,如果这些黑衣人真和端王世子有关,那她就先不要报出卫家的名号。
至于庄天宝,压根不在她的考虑范畴,随他要不要曝露她的身份。反正无论对方使什么贱招,她都有绝对的把握能和丹楹全身而退。
于是她冷睇着菜包子,老神在在地说:“金小公子大名鼎鼎,这广陵只怕无人不识君,所以,不必纠结我怎么知道你的名字。至于令表兄……”故意顿了顿。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菜包子一听自己这么有名气,脸上的怒气迅速消弥,颇有些沾沾自喜。
觑着菜包子洋洋得意的模样,若雪心中暗笑,面上八风不动地继续道:“自打端王妃来广陵探望金夫人,端王世子陪同前往的消息,早就在整个广陵流传开了,如今已是家喻户晓,童叟皆知的事情了。”
言外之意就是,既然大家都知道了,我知道亦是无可厚非。再则,你们一心想保守秘密,只杀我们是木有用的,除非把广陵的人悉数屠戮!
“什么,都知道……”她随便说说不打紧,吕副将却勃然变色。
“怎么搞的都知道了?”菜包子也满脸错愕,盯着庄天宝指责:“是你们家说出去的吗?”
什么叫我们家说出去的?我不过见若雪遇险,情急之下说了句世子爷,你到好!一副恨不得昭告天下的模样,喊什么世子表哥,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你说的是谁,逞论杀人不眨眼的六指妖精?
庄天宝肚子里腹诽金千年,脸上却一副惊惶失措的表情,佯装慌张地摆了摆手:“我们家三缄其口,决不会说不该说的话。”
菜包子和吕副将还未开口,一道清越柔和、清清淡淡,宛若天籁的声音忽然响起:“如此说来,本世子在这桃花林的消息,想必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咯?”
“只是不知姑娘擅闯桃花林,意欲为何?是道听途说之后想来刺杀本世子?还是故意为之?”
这开口说话的人正是周羿。他言语仿若林间温润的春风般醉人心神,却左一句刺杀,右一句擅闯,反正句句暗藏杀机,明显想置若雪和丹楹于死地。
周羿从头至尾不吭声,冷不丁的一张嘴,所有人似乎都被吓着了,就连气焰嚣张的金千年也噤若寒蝉。
若雪也未料到人质会乍然开口,不过这人一出声就想要她的命,令她心里极不爽。
她一脸平静地道:“世子,您不觉得您在歪曲事实吗?我们与世子往日无仇,近日无怨,在您的副将未出现之前,我连您是哪颗葱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刺杀您?”
“事实上,你们正打算刺杀我!”端王世子的声线没有起伏,仿佛无欲无求,依然动听极了:“而且,即使全广陵的人皆知道本世子来了广陵,可绝对没有人知道我会在这里。”
尽管这人说的冠冕堂皇,可依然改变不了他险恶的用心,一心想给她们定个刺杀皇亲的死罪,然后好堂而皇之的处死她们。
何必这么麻烦!堂堂王爷世子,要杀两个小老百姓,不跟捻死两只蚂蚁一样简单吗,用得着这样翻来覆去的找理由?
若雪心里吐槽,语气却淡淡:“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老是自作聪明的以为纸能包住火,其实谁又能为谁守口如瓶呢?世子爷能杀了我们,那您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吗?”
“小小年纪倒是伶牙利齿,任你再怎么狡辩,也无法为你们自己的行为脱罪,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一听世子爷发了话,吕副将立刻又变得神气活现,举剑吼道:“对啊,你们两个身犯死罪,还敢对世子爷不敬,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本副将马上命人将你们两个射成刺猥!”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看是世子爷的命金贵,还是我等升斗小民的命值钱?”若雪对吕副将的威胁和恫吓嗤之以鼻,将手中的匕首缓缓往前推进,意态从容地睨视着吕副将和那些跃跃欲试的兵士。
她手中的匕首甚是锐利,是自她开始习武后,卫离去兵器库为她精心挑选出来的,可谓吹毛立断,削铁如泥。本来卫离还给她挑了一把宝剑,但她觉得出门在外,宝剑带着甚是不便,又打眼睛,不如匕首随身可藏。
此刻,她将匕首看似很随意的往前进了寸许,却已将周羿华贵的锦衣划破。
“小姐,横竖是一死,我先把这个柿子桃子的杀了算哒!”丹楹初生牛犊不怕虎,唯若雪马首是瞻,凶神恶煞地接过话头。
噗!这吃货只记得吃。若雪忍不住要笑场,但其他人可没这么轻松。
“别动手,万事好商量!”世子爷的命何其尊贵,岂是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娃子能比拟的,见她们动起真格的来,吕副将忙命士兵后退。
“不要杀我表哥!”金千年就是个欺软怕硬之辈,一旦别人比他狠,比他嚣张跋扈,他自个就先怂包了。
“若雪,不可造次!”庄天宝一直想说话,可他知道自己人言轻微,说了也没人听。本想说出若雪是卫家人,可若雪自己都未挑明,他不敢擅做主张,正满头大汗地想着辙,冷不防听到两个女孩子大放厥词,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样,不禁惊骇的魂飞天外。
忽然,端王世子哧哧地轻笑两声,笑声如玉落珠盘般悦耳:“想杀本世子?你们倒是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话音未落,他的左手倏地往身后扣去,五指骨节分明,白皙纤长,弯曲成爪,仿佛长了后眼睛一般,目标正是若雪握住匕首的右手腕!
同一时间,他握着玉骨扇的右手漫不经心的一挥,众人只觉眼前闪过一道耀眼的流光,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那道流光带着冷冽的杀气,以无与伦比的速度划向丹楹的面门。
前世电影和电视看多了,若雪本来就防着手中的人质起变故。
乍见到他的大手像鹰爪一样扣向自己的右手腕,她神情不变,就连眼神都未变一下,左手却倏地一抬,握着手中的东西轻轻洒向他的爪子。
“周世子手下留情,卫离这厢有礼了!”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道身影疾如闪电的出现在场中三人的身边。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见来人飞快地伸出左臂将若雪卷到怀中,右手则轻轻一挥,看似云淡风轻,掌风却与周羿扇子划出的流光相碰撞,发出轻微的声音。
紧接着,这人提着丹楹的后衣领子,冰蓝色衣袂翻飞间,已带着两个女孩毫发无伤地退离周羿身边。
其势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又仿如轻云蔽月,飘飘若流风回雪。
“哇!”众人不禁看呆了,竟不会敌我的惊叹出声。
若雪感觉落在一具温热的胸膛,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不禁愕然抬头,“大哥?!”
卫离紧了紧手臂,将她往怀中靠了靠,那力道似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胸膛,顺便把一脸懵然的丹楹放下,温润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轻责:“叫你不要冒险,你非要一意孤行,回头再与你算帐!”
又算帐?若雪连忙扬起笑脸,一副心无诚府的模样:“大哥,这真是个美妙的误会,我们只是同世子爷开个玩笑。”。
“卫大哥,你来的太好了!赶紧将误会解开啊!”庄天宝率先反应过来,见他们无视周围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竟然旁若无人的亲密交谈,他急他人之所急,忙着提醒。
“卫大哥,怎么是你?你认识这两个刁民?”金千年一脸惊异地指着若雪对卫离道。
金总兵虽是广陵的武将之首,但在名震天下的卫家人面前从不敢拿乔,不说以前的卫大将军和卫星,便是对卫离都是客客气气的,故而金千年也认得卫离。
卫离先优雅的对诸人微微一笑,包括脸色丕变,眼神不住闪动的吕副将,然后才轻轻将若雪放下来,不紧不慢地给周羿见礼:“周世子,舍妹年幼无知,冲撞了世子,还望世子海涵。”
周羿自卫离来了之后,便收起玉骨扇负在身后,并未进一步纠缠,显出绝佳的气度与涵养。
实际上,他见卫离能从自己手中把人劫走,心里也不无惊异,但他这人素来惜字如金,能不开口,一惯是省口水的。再加上戴着面具,单一的表情匮乏极了,别人还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此时见卫离一派温文尔雅,他也表现出良好的皇家风范,微微颌首,“原来是卫少庄主,久仰大名。”
又盯着若无其事收起匕首的若雪看了一眼,他的目光晦涩不明,背在身后的左手不时抽搐颤抖几下,意味深长地说:“原来是卫少庄主的妹子,看来卫大将军的后人果然名不虚传,便是女子都不能令人小觑。”
“舍妹淘气且不懂事,得罪世子之处,还请世子见谅。”
卫离莞尔一笑,笑容令人如沐春风,又宠溺地点了点若雪的头:“都怨娘惯得你没边儿了,哪还像个姑娘家?还不给世子赔理道歉。”
道歉可以有,说起来也是自己失礼在先。
若雪正待道歉,不妨金千年似乎大受打击,又或者可以说恍然大悟,指着若雪胡乱嚷嚷:“原来小爷只当你是个刁民,不想你居然是传说中的六指……唔唔……”
庄天宝赶紧捂住他闯祸的嘴。
这六指什么的,广陵的人也只敢私下说说,卫家人极其护短,若是听到有人当面这么说,风三娘和卫离的反应还不可怕,可怕的是卫焰——谁说揍谁!揍得你鼻青脸肿,面目全非,让你爹娘老子都不认得你!
庄天宝以前就因为喊若雪六指妖精,被卫焰痛揍过两次。卫焰还放话,见他一次打他一次,搞得他都不敢去卫家庄了。
见金千年在庄天宝手中挣扎扑腾,一脸的不甘心,若雪冲他美美的一笑,“千年的乌龟,万年的王八,一颗菜包子,全身镀金还是菜、包、子。”
这家伙张口刁民,闭口贱民,一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模样,仿佛他多高贵似的,让人不想扁他都难。
“小姐,菜包子也是干粮啊,你不能岐视菜包子。”丹楹抱着长剑,义正言辞的为受了连坐之罪的菜包子辩护。
“……”若雪很无语的望着她,有吃的就是娘星人,你的话和“别拿豆包不当干粮”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金小公子,你能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么?”卫离平静地看了金千年一眼,态度客客气气的,语气更是不温不火。
金千年连连摆头,在庄天宝放开他之后,喘着气道:“……卫大哥……我……什么也没说。”
卫离那一眼看似无波无澜,金千年迟钝的包子心却感到一股铺天盖地的冷冽杀气,骇得浑身都开始发抖。再加上若雪居然不是个骂不反口,打不还手的姑娘伢,不但毒舌地骂他是乌龟,还讽刺他是颗镀金菜包子。
若是他再说下去,那恶毒的女人肯定会把他形容的更难听!呜呜……外强中干的少男心伤不起啊!
金千年觉得今天自己很受伤……
话说卫离不是在鹂山吗,为何出现在这里?
原来在鹂山时,当周瑶强调手链是若雪之物时,他以为周瑶拿话诳他——若雪有什么样的首饰和衣物,没有人比他知道的更清楚了。可当周瑶说出手链特征时,他心里不由一动,直觉有些事情要浮出水面了……
他想知道周瑶这么做的真实目的,于是随同周瑶前往。
周瑶果然言而有信,不但请了端王妃和风三娘,甚至还请了金夫人。
端王妃虽然育有一子一女,可看起来只有二十七八的模样,生得妩媚妍丽,比其女多了一份成熟妇人的端庄温婉。
她身着一件深红云锦宫装,梳朝云近香髻,头上戴着一对衔珠金凤簪,发侧簪两支赤金累丝长簪,手持粘细玉珠翠的团扇,高坐上首,眉目之间笑意盈盈,尽显珠光宝气,富贵雍容。
见卫离向自己行礼,忙亲热地道:“不必如此,卫少庄主真是太外道了,快坐下说话。”
卫离淡淡一笑,颜如舜华,风采迷人,缓缓踱至风三娘身边,徐徐道:“妹妹送娘的手链可还在?”
风三娘稍稍一怔,母子俩交换了一个他们自己才懂的眼神。
周瑶莲步轻移,款款行至卫离身边,对风三娘嫣然一笑,笑靥如花般美好:“卫夫人,本郡主可没打诳语呀,我与卫大哥真的是旧识。”
她的语气甚是熟稔,一点郡主的架子也没摆。
风三娘屁股不离锦凳,微微向周瑶欠了欠身,含笑道:“郡主说哪里话,倒叫人惶恐,他怎配郡主唤大哥?”又斜瞟着卫离说:“娘怎么不知道你与郡主是旧识?”
卫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挪开了两步,离周瑶远了一些:“儿子多年未去京城,郡主许是记错人也未为可知。”
“本郡主怎会记错?卫大哥你怎么老怀疑我?”
被卫离一而再,再而三的质疑,是个人都受不了,何况一向备受宠爱的周瑶,一时情急,忍不住皱起眉头大发娇嗔。并用力跺了跺脚下绣千叶牡丹的绣鞋,鞋尖上两颗龙眼大的珠子在紫色裙裾间若隐若现,光华暗闪。
卫离对她小女儿的娇态视而不见,眼神却若有若无的瞥了她的绣鞋一眼,眼波微微流转,然后不着痕迹地移开。
“瑶儿,卫少庄主言之有理,你不可造次。”端王妃怕女儿失了皇家贵胄的风范,不得不出声提醒。
周瑶立刻收敛了郡主脾气,微垂着头,举着绢扇半遮住脸儿,委委屈屈地道:“母妃,您也不信女儿吗?”纵然别人不相信她的说辞,母妃怎么也不向着她?
“……”端王妃几不可见的拧起了精心描画眉,颇有些头疼,这孩子也忒心急了,又是个死脑筋,是不是旧识又有什么打紧?何必揪着此事不放?
金夫人忙笑道打圆场:“郡主,你母妃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不想让人误会她偏听偏信而已。”
卫离以手握成拳,放在嘴边低低咳了咳。
风三娘收到信号,马上笑道:“郡主,不必为此等小事生闲气,没得气坏了自己,至于你与离儿是不是旧识,可待日后慢慢辩证,不必急于一时。倒是郡主请我们来,不会就是为了你们是不是旧识这段公案吧?”
周瑶也明白风三娘的言外之意,心想此事的确急不来,卫离不承认,她多说无益,搞的不好还会引起他的反感。
想通了其中的关健,她脸色恢复如常,轻轻挥了挥绢扇,一位彩衣侍女托着一个用大红绸缎覆盖的托盘上来。
“卫大哥,这便是那串手链。”周瑶伸手轻拉红绸缎一角,嘴角带笑,眉目含情地望着卫离,声音甜美极了。
端王妃两姊妹相互望了一眼,眼神里都蕴藏着深意。
盯着红绸缎,风三娘眼神闪动,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郡主是从何处得来的这串手链?”卫离长身玉立,俊美不可方物的面庞上,一双桃花眼半眯,望着红绸缎的眸色幽遂深沉,好似一望无垠的大海。
“说起这件事,卫大哥当好好感谢我。”
周瑶眼神里透着满满的得意,手指扯着红绸缎似拉非拉,仿佛邀功一般地道:“若不是我发现的及时,只怕你妹子的私物便会落入贼人之手。”
卫离挑挑眉,不置可否。
“郡主,照郡主所述的样式,这手链并非妾身女儿之物,当是妾身之物。”风三娘面无表情,语气很不高兴,眼神更是透出不豫。
周瑶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风三娘会直接摆脸子:“卫夫人……”
她还未弄明白,端王妃描画精致的眉眼却垂了下来,这事,似乎和女儿预想的有出入……
端王妃很清楚女儿为何要这样做,也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实际上,端王妃是个极为精明的女人,并不赞成女儿这么做,因为这手链是卫家遗失之物,必然会涉及到卫家的一些家事。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尤其豪门大户的家事,最忌讳外人张扬,他们自己怎么处置是他们自己的事,旁人休想插手!
这也是端王妃阻止爱女的原因,奈何儿大不由娘——周瑶得到这条手链后便满面春风,窃喜不已,一心以为这是个与卫家拉近关系的好机会,甚至认为是个能接近卫离的好机会,根本听不进她的劝阻。
思及此,她向金夫人使了个眼色。
金夫人筛子做的心,当下就出面打圆场:“哎呀,卫夫人,卫少庄主,我今日可是东家了,不能在这久呆的,宴席上还有好些个事情要忙。”说着又对端王妃道:“王妃姐姐,诸位夫人都是冲你来的,你少不得要出去露个脸儿。”
“正是如此,还是妹妹想的周到。”别人的家事,还是少掺合为妙,端王妃顺坡下驴。甚至给女儿递了个台阶:“瑶儿,你也和母妃去见见客人吧?”
“母妃!”周瑶甚是不满,好不容易能有个机会和卫离正大光明的说上话,怎能因为一点小波折就半途而废?
端王妃无法力挽狂澜,不由皱起了眉头,这女儿平时也是个聪明的,模样生的又好,可性子未免孤傲一些,一旦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但此时也不是教女的好时机,端王妃无法让周瑶置身事外,只好将自己先择出来。在金夫人的再三催促下,终于出去见客了。
风三娘的脸色并没有因端王妃姐妹的离开而变好。
周瑶略有些尴尬,眼神不住的闪动。
她也不是个棒槌,自然知道风三娘为什么不离兴,但事已至此,她也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解释:“卫夫人,这手链既是夫人之物,还是物归原主的好。”
示意丫鬟将托盘捧给风三娘,然后,“啪啪啪”的击了几下掌:“来人,将人进来!”
两名膀大腰圆的丫鬟押着一个低头耷耳,面如死灰的女子进来,其中一名丫鬟凶狠的踢了女子一脚:“见了郡主还不跪下!”
“碧纹?!”风三娘的目光如利箭一般,嗖地射向噗通跪在地上的女子。
卫离冷眼看着一切,半眯的双眸讳莫如深。
这女子正是碧纹,她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衣饰焕然一新,嘴上甚至还擦了些口脂,透出一股诡异的艳色。但是她的双手被反剪捆绑在身后,一条白布从她嘴里紧紧勒过,那白布浸染了鲜红的血液,看来好不吓人。
碧纹听到风三娘的声音,抬头看到夫人和少庄主都在,本来就无力支撑的身子顿时摇摇欲坠,泪水哗啦啦就流了下来,脸上的神情复杂的无以言表。
“卫夫人,本郡主偶然碰到这名女子,见她鬼鬼祟祟的,行迹分外可疑,便命侍卫抓住她审问,没想到……”周瑶笑容满面的说了一半,善解人意的住了嘴。
风三娘的神情已经恢复如常,望着碧纹嘴里的白布,久久不开腔。
正在这时,卫离的眉头几不可见的一动,忽然开口道:“娘,手链的事全凭娘处置,儿子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未办,须得先行离开。”
见风三娘点了点头,他大步流星的向外行去。
“哎!卫大哥……”周瑶忍不住追上几步,奈何卫离身形颀长,腿更长,头也不回的走远了。
卫离一出院子,侍立在外面的卫一马上向他禀报,有一批贼人袭庄。
这件事胡管家并未通知少庄主,只通知了二公子,卫一是如何得知的呢?追根究底还是要说到哑巴旺儿。
其实,哑巴旺儿早死了,当然不是服毒自杀,而是他天生患有心疾,在被卫焰捉住的当夜突然猝死。由于旺儿已死,要找出杀害若雪幕后之人的线索也就断了。
卫离当然不会就此罢休,让真凶逍遥法外,就先宣布旺儿服毒自杀的消息,以便让凶手松懈下来,然后再静观其变。
不久又散布假消息,称旺儿还活着,并已供出幕后指使之人,只待指证凶手。这样一来,指使之人一定惊惶失措,会想方设法的来杀旺儿。而他们将计就计,诱敌入彀,时机一到,便可以顺藤摸瓜的查出幕后之人。
卫焰和若雪两人也没闲着,为了揪出真凶,两人私下合计,不如在春日宴这天演空城计。卫离早就知道这两人的计划,只不过没有戳破,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便派人暗中监视着庄内的情况。
这会儿得知贼人果然上钩,他不禁晒然一笑,并不意外,只问了一句:“小姐在哪?是和二公子回庄了吗?”
“小姐想快点抓住那些贼人,便让二公子先行回庄,她……”
“什么?”卫一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卫离打断:“你先带人回庄协助二公子,我去接……”他陡然停住话头,挑眉盯着远处的天空,轻声道:“若雪遇险了,你先回庄。”
那是跟随在若雪身边的卫云发出的示警信号,卫一也看见了,不敢耽搁,火速带着人回山庄了。而卫离却运起轻功去救若雪了。
实际上,他很快就找到了若雪,几乎和她同时到达桃花林,但他一直没有露面,只在暗中保护着她。虽然恼她以身试险,可也想看看这家伙有什么能耐。
若雪和丹楹的表现出乎他的意料,所以他一直藏匿着未动,直到周羿想要伤害她,他才出手相救。
再说若雪完虐金千年,便笑容可掬地向周羿敛衽曲膝:“周世子万福,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望世子不要与小女子计较才好。”
“宰相肚里能撑船,将军额头能跑马,望……”丹楹见她行礼,也跟着有样学样,嘴里胡乱哼哼,左右没人追究她嘟囔些什么,她极乐意混水摸鱼。
周羿深深看了若雪一眼,眼角瞟到卫离正满脸纵容的望着她,嘴角还噙着一抹浅笑,那溺爱无边的表情,俨然一副自家妹妹把天捅了个窟窿都没有错的样子。只差明着说,我这是出于礼貌才让妹妹给你道歉的。
他心思转了几转,温和地道:“误会一场,卫家小姐若能早说是卫家人,势必不会有任何不愉快的事发生。”
“谢世子。”说的比唱的好听,谁知道我说了会是什么后果?搞不好会死的更快咧!若雪心里腹诽,脸上却依然笑得眼似新月,睫毛弯弯。
“捡金子了?笑得见牙不见眼。”见她对周羿笑的如花一般,卫离心里又不舒服了,她不知道自己的笑对人很有杀伤力吗?伸手揪她耳朵:“还不跟大哥回去!”
若雪怕他在人前不管不顾的动手动脚,连忙护住耳朵,率先提步要走,不料周羿道:“卫家小姐,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极好听的声音夹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若雪若无其事的回头,眨了眨眼睛,一脸的茫然:“世子,我不是道过歉了吗?您还想怎样?”
他想怎样?这女孩真是好胆色,居然敢给他装无辜!周羿背在身后的左手又抽搐了几下,气急反笑,显出几分咄咄逼人气势:“其实也没什么,假使卫小姐忘了的话,横竖我们是会再见面的,到时再说不迟。”
还见面啦!
若雪不想再见到他,假装思索了片刻,方笑眯眯地道:“世子莫怪,小女子方才忘了说,天干物燥,世子爷可用甘草浓煎后当茶饮,佐以绿豆也是好的,当然,喝点鸡蛋清更对身体有益。”
周羿无语,只是用力捏紧抖个不停的左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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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人都上哪去了啊?俺感觉不再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