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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黄河,经怀庆,通建北道。
道口近丘,林荫遮蔽,遥目而望,但见远处人马络绎,刀剑齐配,滚滚尘嚣而来,涌向河南府道。这些人虽皆做江湖装束,但齐马并进,队列严整,明眼人一瞧就知,定非寻常人士。
顾少棠翻了个身斜靠在树杈上,心生狐疑:“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辛平二财挤在另一棵粗壮榆树上,挠着痒痒献策:“抓一个来问问看不就知道了?”
说罢便要付诸行动,抱着树干直往下溜。
顾少棠摇头喊:“不可打草惊蛇。”
辛平二财也便听话不动,看她下树牵马,紧忙要跟,顾少棠却道:“你们回去,照顾好小柱子,我去探探消息就回来。”
辛平二财知她决定的事无法争取,只得目送她离开。
黄岗从另一棵树上滑下来,挠着身上的蚊子叮包虱子爬背,烦躁道:“盯了这么久,就为了这帮人?顾少棠要去探什么消息?”
两人异口同声:“我哪知道?”
黄岗斜眉嗤笑道:“你们两个还说自己在鹰帮地位多高,尽吹牛吧,这顾少棠神神秘秘的,啥事都不让你们知道,压根没把你们当兄弟。”
这话辛平听着不舒服:“你还别笑,鹰帮手下成千上万,老大不带别人,就带我们,为什么,就因为她相信我们哥俩个,你服不服?况且这做老大的,要是没几个天大的秘密,那还叫老大啊?我们当手下的,又不是什么军师参谋,知道太多有个屁用?”
“就是就是。”
“啧!瞧你们那窝囊样,巴巴送上门给人当狗腿子,银子都没刮到几个还沾沾自喜,不知道的还以为混得多好,得了吧!”黄岗啐了一声,扭头就走。
辛平二财无言以对,搔搔脑袋闷声跟上,随出林子,往延伸到丰溪村的蚰蜒小道上走,途经一处良田瓜熟,眉开眼笑,扒了鞋子溜下去摸瓜,让黄岗在上头杵着把风,待到两人喜滋滋摘得瓜来,冷不丁挨了农夫两闷棍,才觉那黄岗早已不知所踪,只道这丫不讲义气先开溜,哀嚎阵阵躲着棍棒,拎着鞋子落荒而逃,却不觉林木隐蔽处,黄岗被人一松手,重重摔在地上,慌里慌张爬起身回头去看。
抓他之人,却是个着绿裳罗衣的清丽佳人,唇边挂着一丝冷笑:“还记得我吧?”
黄岗磕巴了一下:“当,当然记得……”
哪能忘记,当日就是这女人和她家公子万优,在洛阳赌坊里赢尽了他卖剑得来的银两,害他逍遥没几日,就惹了一屁股赌债,险被讨债人砍成肉酱,只能夹着尾巴去重操旧业。
青霜红唇一笑,手中托出一锭金子,道:“我知道你需要什么。”
这美人魅笑,金银财宝,能忘前嫌,最迷心智,黄岗两眼发直,伸手想接,却见青霜翻手一收,道:“我家少爷,要你为他办事。”
那大批人马,在百里外茶肆歇脚,不一刻又动身,顾少棠尾随他们,悄悄入了洛阳。
时已入夜,繁星点缀,清风送爽。
东风林惨案的发生,并未影响洛阳的节日繁华,这一行人穿过直街,便入了灯火辉煌、顾客盈门的闻香楼,顾少棠随之而入,只择僻处落座,余光扫见其中几名领头人物,在一个老头的引路下上了三楼。
那老头,便是那日伙同万优做戏的老人家。
这批人手是万优的?
顾少棠暗自思量,凑着酒杯,悄悄打量这闻香楼。
楼高三层,阔十间,彩画雕栏,宝盖为顶,藻饰龙凤,第三层显有贵宾,颇多把守,无法正面进攻,顾少棠搁下杯盏与碎银,兀自离出,打量了酒楼外围,雕甍峻桷,翠檐画璧,至后巷,暗提气,纵身而上,踏墙围,攀飞檐,至得三楼,凝足踩于斜檐,猫身于窗下,稍能窥探。
屋内灯火通明,纱帐漫漫,珠帘垂垂,美貌歌妓罗列,竹笙管弦齐奏,却听一道与此颇不协调的男子声音,不忿气道:“本座乃西厂新任大档头,你小子无品无级的,凭什么支使我们?!”
顾少棠心下一震,这些人怎么是西厂的?!
万优卧在彩丝织锦的软榻上,枕在一名纱绫罗衣的歌妓怀里,听了这话妙目一睐,却只勾唇一笑,轻声反问:“我凭什么?”
话音未落,只见身形一纵,翻飞榖纱。
影未沾地,那西厂大档头猝不及防,已被之揽肩而向,万优掌中一把金柄匕首,刃处悉数送入了他胸口,只见双目暴睁,登时口涌鲜血,倒毙于地。
这一击,快得让人无从反应。
那些歌妓倒像司空见惯,半点不慌张,仍奏着美乐助兴。
万优邪肆舔去指尖沾染的血迹,含笑的阴狠目光,睨着一众西厂番子:“你们觉得我凭什么?”
那些个档头对上他的眼神,皆是浑身一震,肝胆皆颤,哪里敢说话。
这是怎么回事?自相残杀?
顾少棠眉一皱,正想看个仔细,忽觉有异,猛一掌往后扇去,却叫人扣住了手腕,反制住。
斜檐之窄,本就不可托足,又岂能容两个人同站一处。
顾少棠的攻势被那人封锁,足下一斜,险些往下滑坠,那人猛又一把扣住她的腰,迫她站起,颀长的身形笼罩过来,壁虎贴墙似的将她紧紧抵在墙上。
顾少棠已知来者是谁,遭他如此挟制,哪能甘心,一肘子向后击去,却被他以掌托住,反剪于腰后,肩膀和脸都被迫紧贴在冰冷的砖墙上,动弹不得,张口欲骂,却被他一指抵在唇间,暗示不可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