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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夜腾地站了起来:“怒兮怒兮!你不算,老乞给你算——”他一甩袍袖,来回踱步,振振有词道:“你每离开一日,老乞就做一块棠花糕放在寒玉缸里,从来如此,这回你走了几日,你自己可劲想想!”
顾少棠也知,曲夜哪是气她吃他的糕点,只是她太久没回来看他,叫他寂寞了而已,也只笑道:“若不是你的棠花糕美味,叫人想多吃些,我又怎舍得不回来看你?所以说,你这是作茧自缚,怨不得我。”狡黠一笑,又朗声道:“这棠花糕啊,冰藏起来,放得越久,味道越好,尤其跟这棠花酿配在一起,更是绝顶美味,你若不吃,我可不客气了。”
她说着就把棠花糕往嘴里送,曲夜忙不迭抢了过来,“老乞留着这棠花糕,就是要同你品尝,你吃尽了,老乞吃什么?”
顾少棠抿着唇笑,手儿一勾,竟捞出偷藏着的一把白玉执壶,摇了摇,粲笑如花,“喝棠花酿啊。”
曲夜脸上绷不住了,接了酒壶佯怒道:“你这娃儿,就会哄我这老头。”
顾少棠只叹老小孩一个,不哄他哄谁?目光一转,见桌上罗列着文房四宝,便趁着他吃喝的功夫,起了身到桌前,探手执笔,铺了一方白纸,低头细细勾画起来。
曲夜起身凑上前,见着图上所绘,神色陡地一震:“棠娃儿,这是——”
顾少棠淡淡嗯了一声。
曲夜扒着桌沿,一脸好奇,“这是何物?”
顾少棠笔锋一转,往他皱纹横生的额头一戳,“跟我装什么蒜?”
曲夜捂着额头,摸了一手墨,哎呀呀紧忙跑去洗,“脏兮脏兮,老乞白教你二十四孝了!”
顾少棠也只一笑,转眼画好了图,拈起道:“这东西,还给你。”
曲夜洗完墨迹,撩着衣袍,迈着大步,飞也似的往外跑:“非兮,非兮!老乞不识此物,老乞要去劈柴——”
听得外头转眼传来噼里啪啦的劈柴声,顾少棠叹息一声,搁了那图,用纸镇压好,高声道:“我就放在这里啦,你要怎么处理,随便你。”
那图,便是雨化田向她要的,那二十六副壁画图之外的一副——
天机扣的制造图。
那日她从马胃里摸出那锦盒,独自搜寻出路时,就拿出来看过,那盒中,除了天机扣,便是这张制造图,顾少棠自是知道这在江湖中掀起腥风血的天机扣的厉害之处,倒并不垂涎,只是认出这制造图的笔迹是曲夜的手笔,暗暗心惊。
她知曲夜神秘,知他厉害,知他擅造神兵利器,却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幼时追在身后,自称老乞,抱她大腿,满地打滚,无所不用其极地求着被收留的老头儿,竟就是江湖传说中得此人者得天下的“天机老人”!
这“天机老人”的传说,便是在十多年前出现于江湖,传颂者言之凿凿,说其乃九曜星君下凡,能洞三道,能断阴阳,能辨吉凶,有呼风唤雨之神能,更有锻造神器之本领,这般世外高人,却隐居于山势险要的落雁谷,筑屋建室,藏尽天下宝物,有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不说,更有那数不尽的藏宝图,机关书,兵器谱,武功秘籍,以及其平生所造的神兵利器,哪怕只得一样,都能威震四方,甚至令江山易主!
所谓欲令智昏,此欲,是**,是财欲,更是权欲——
自不必说,一场武林浩劫就此掀开帷幕!
可怜可悲,那钟灵毓秀的落雁谷,一夜之间,成了众生目光之向,成了亡灵聚集之所,石门之外,竹林之中,八卦阵里,机关道内,仿佛汇集了全天下的武林人士,在这里,刀光剑影,尸骨堆积成山,腥风血雨,赤水汇集成河,狂笑与哀嚎日夜狂喧,黑鸦聚满山谷啄咬残尸,宛如人间炼狱,惨不忍睹——虽则如此惨状,却仍有人遭贪婪驱使,前赴后继,纷至沓来——
最后这场浩劫是怎么平息的,没有人知情。
进了落雁谷的那些江湖人,大都死在了那里,逃出来的,也都是神志不清,成了疯子,落雁谷临近京师,此番乱象一生,令得朝廷震动,派兵攻入落雁谷,却只找到堆积成山、腐烂恶臭的尸骨,所谓天下宝物,所谓天机老人,究竟是传说还是真有其事,俨然是一个谜,江湖中对此争论不休,莫衷一是,直到不久后,“天机扣”的出现,再度掀起江湖的又一场风波——
顾少棠常年与曲夜共处,知他脾性,这天机扣引得江湖人士搏命争夺,惹得生灵涂炭,定非他本意,所以当她看到那张制造图时,便知决不能再让此物流传出去,增添罪孽,打定念头,只将原图付之于炬而牢记于心,如今活下来,不免就要“画”归原主,也算还他心安。
而至于落雁谷的纷纷扰扰,犹如朝云散去,与她何干?
顾少棠旋身走到悬挂钩尾飞镖的架子前,探手抚摸其上以玄武铁石打造,巧夺天工的飞镖,粉靥莞尔。
曲夜打造的兵器天下奇绝、威力无比,却有一癖,便是每一样兵器,只造一次,再不重复——然而,却是为她破了例。
他隐姓埋名,在这断崖上的木屋里,每日每日,劈柴炼铁,给她做这钩尾飞镖。
顾少棠心内暖融,正欲取下飞镖,不料体内陡地钻起一股锐痛,那痛来的凶猛,直贯四肢百骸,痛得她力不能支,猛然俯撑在架子上,瞠目着惊。
曲夜恰好抱着一堆柴禾进来,见了此状,柴禾砸了一地,飞奔过来,“棠娃儿,你怎么了?!”
顾少棠脸色惨白,口不能言,双膝一软,滑倒下去,曲夜紧忙伸手一揽,将她托腰搂住,撩她袖口,刚一切脉,登时脸色大变。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