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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师父你看出来了。”霍去病皱皱眉头,“她们一行四个奴婢都是陛下赐出的宫女,我并不想要。”
阿娇明白了:这是刘彻送给霍去病的房里人。
霍去病在旁边漫不经心似的说:“过两天就把她们赶走。”
“为何?”阿娇说,“只要你高兴,没这个必要。”
“免得她们自以为得了陛下的旨意,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觊觎徒弟我了啊。”霍去病开玩笑地说,“渗得慌。”
阿娇轻笑了一声没有答话,她实在不习惯和人过度亲密,哪怕那个人是霍去病。就算是徒弟,她也不打算搀和他的床笫之事的——
“师父。”在阆苑前他们停下脚步,霍去病恳求地叫她,“师父,在这里住两天好不好?”
“宫中有些事务需要我处理。”阿娇的声音一向是这样的,清脆动听,缓慢而有力度,仿佛雪山上的冰水融化着自山涧流淌而下,冲击成发育文明的河流。然而她拒绝起人的时候,这种声音却比什么都让人听着寒冷。
“那些事什么时候都能做。”霍去病固执地说,“你在我这里住的时间,可是住一天,少一天。”
阆苑进去,就是书房和寝室。霍去病为她掀开帘子,阿娇果不其然先看,她抽出一本《列子》靠在窗前细看,白色的衣袂和白色的天光中,她沉黑的眼睛像有某种殊异力量,能把人吸入:“为什么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霍去病的笑容已经很勉强了:“我说过,是因为想让您做我这里的女主人狐言浅浅。就算不可以,在这里住几天也是好的。”
唉,少年人虽然热情如火,却也沉不住气。再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你昨天喝醉了,才会说出这种话。”阿娇的声音如同诗歌,轻缓、悠扬、毫无火气。只有神才会像她一样毫无波澜吧,让人的全部心思都冻结。
“师父,在你面前,我什么时候喝醉过?”霍去病依旧在笑着,可是声音已经失控地高起来,“我要随时保持清醒,这样有一支箭飞过来,我可以扑过去为你挡住!”
阿娇的神情依旧是镇定的,她不疾不徐地说:“你说的这种情况,并不可能发生。”
霍去病两只手撑在书架上,他咬着牙说:“师父,你不知道,昨天晚上我有多么高兴,做梦都笑出声来;现在我又多不好受……你说奇怪不奇怪,你说一句话,我一下子上了天堂,又一下子掉下地狱。”
阿娇微微动容,她把手中的架上,凝视着霍去病仿佛在思考什么,低声道:“你过来。”
霍去病抿唇走过去,因为紧张右手都在颤抖。阿娇看着他细腻到发光的皮肤,桃花瓣形状的星眸,单薄嘴唇,漂亮下颌……她看了很久。
他和谢琛,是一个人吗?
在建康城打马而过的谢家小郎,在昆仑山上静默地掉头而去的谢家阿琛,最后生离死别、陈棺古寺的谢家公子……
很难想象。但她爱他,她一直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希望他幸福快乐、自由矫健,希望他出众,希望他优秀,不愿他经历一点挫折苦痛。所有父母能给孩子的爱,她都能给。
“你还是个孩子。”阿娇低低说,霍去病正要张口反驳,就听见她继续说,“你的要求,我没什么不能答应的,但你也要知道,这种念头只是一时误会,它很快就会过去。我希望你现在不要为了它而痛苦,以后也不要因为它而羞愧,不要把它当一回事,放在脑后即可。”
阿娇的排场非比寻常,很快的,宫里就有人把她的衣服、熏香、茶叶、古琴、餐具杯盘、钗环首饰等等一系列东西运了出来,甚至连地毯都布置妥当了,还跟过来四名侍女贴身服侍她起居。
霍去病本来在为了阿娇最后几句话不高兴,这时候见人来人往,倒也很有兴致地指挥人搁东西。阆苑里主建筑是一栋小楼,他将阿娇安置在东边房间里,自己兴致勃勃地搬到西间,两人既像邻居也像夫妻。
他站在楼下看着楼上的两间房微笑,阿娇过来时,轻飘飘一句话就打掉了霍去病的全部热情:“你小时候也是住我旁边,这个叫育儿室。”
与阿娇一起往馆陶大长公主府上去时,霍去病试图从思想上驳倒阿娇:“虽然说什么事情都会变化,但肯定有些东西是永恒的。比如说师父你建立的功业,难道它会变动?”
“我的功业算什么。”阿娇从窗口往外看,正好公主府有她以前命人种下的一亩百合花在迎风招展,“哪怕是所罗门王最盛的时候,也还不如这一片百合花呢。”
“什么都会过去,哪怕是不朽的帝国,不败的铁骑,所以我其实知道,自己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我不相信。”霍去病固执地说,“我只知道我喜欢你,而我现在很开心。”
这样直白的话语让阿娇全身一震,她再克制不住惊诧的神情,猝然抬头看向霍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