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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一步一步走向办公室门外。
祁恺威走得并不快,或者说是他刻意放慢了步子。
他根本不敢走得太快。
已经接近傍晚,医院里渐渐变得冷清起来,除了住院的士兵躺上病床上,走廊上,少有人走去。
嗒嗒的脚步声,略显沉重,回荡在宽阔的大厅内。
取药房里的日光灯,投下明亮的影子,在柜台下的阴沉地板上被拉长,电脑前的医生,似乎正在对着电脑扎帐。
两个人的影子,被分成几份,祁恺威几乎不用低头,就可以看到地板上的那一道道交错的黑影。
这是第一次,祁恺威觉得,光是看着这寂冷凄清的影子,也会觉得心底暖暖的,不会觉得孤单是那么难熬。
从二楼走到一楼大厅,路程并不长,可是仿佛走了几个世纪那么久。
刚出校医院大门,盛夏就看到盛家的司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祁恺威将她扶进车内,然后回二楼,将她的衣服,医生开的药都拿下来。
祁恺威坐在盛夏身旁,坐定了,她才浅浅道:“郭叔叔,可以走了。”
郭仁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刚刚坐定的祁恺威,眼神中多了一抹深沉,沉默半晌,说:“首长交待过,小姐身体浑身是伤,一个人坐在宽阔的后座比较合适。”
郭仁说完,淡淡地扫过祁恺威,示意他坐到前面的副驾驶座上。
郭仁看得出,祁恺威,这个倍受首长赞扬的后生晚辈终究还是犹豫了。
五彩斑斓的晚霞,将西天衬托得格外灿烂,从天边飞过的鸟群叽叽喳喳,似乎在醉人的晚风中起舞,鸟群飞过,留下一片静寂。
‘砰’的一声,祁恺威迈开坚定步伐,拉开了车门,任由盛夏用乞求的眼神凝视着他。
“走吧!”
坐在副驾驶座上,祁恺威笔直的微型,在无形中给人一股极强的压迫感,那死死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紧绷的脸部棱角,一寸一寸变得平和,伸手系上安全带。
郭仁觉察到车内的低气压,不再开口说话,径直踩下油门,像是怕祁恺威反悔一般,立刻离开军校。
车内,一片沉默。
盛夏微低头,浑身的伤口隐隐作疼,可是她心底却是最不好受。
她为祁恺威难过。
看到祁恺威听众郭叔叔的建议坐在副驾驶座上,她觉得心好像被剜了一个大洞,顿时变得空荡荡的。
前面的祁恺威一手撑在玻璃窗上,平和的视线,扫过不断从身旁驶过的风景,斑驳的光影从树缝中穿过,散落在路上的行人和车辆上,忽明忽暗,盛夏盯着他,明明隔得这么近,她竟然觉得,他是那么的虚幻,就像海市蜃楼,会在下一刻消失不见。
他深邃的眸光,如潭底的水草,飘飘摇摇,让人看不清,摸不透,更让人无法轻易猜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一路上,祁恺威都没有看眼前的路一眼,不止是不用开车的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不知道,前面的路口,等待他的,究竟是炼狱还是天堂。
他明知道,答应盛天雄回夏家,就是一个错误;听从盛家司机的话语,坐在副驾驶座上,是另一个错误。
或许,还有更多错误等着他去犯,可他都不会拒绝。
因为,夏天就在他身边。
就算,她化作泡沫,他也会不离不弃,爱她一生,生死相依。
他曾经许下的承诺,并不只是口头的毒药,而是一生的追求。
车停到半路,祁恺威接到盛天雄的电话,简短地说了几句,就将电话,从前面递到了盛夏手中,知道她不方便拿电话,体贴地为她将扬声器打开。
“喂,爸——”
“嗯,夏天,爸知道你一向懂事,到了外公家里,不要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要记得叫小威小舅,明白吗?你五岁的时候,你妈就收养小威,你外公,很喜欢他,想认他入户籍很久了。”
盛夏喉头微涩,爸爸说的这些,她又怎么会不知道。
可‘收养’两个字,却深深刺痛了盛夏的心。
明明就是夏家的骨肉,何来收养一说!
盛夏忍气吞声,沉默半晌才冷冷道:“那就看他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入夏家户籍,入了,再说吧!”
盛天雄知道盛夏的心思,也不再多说。
“我挂了。”
通话中断。
等到车子顺利到达夏宅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因为是冬季,天完全黑了,其实也才晚上六点半。
夏宅是一座花园类型的庭宅,前面是草坪和游泳池,后院有鱼塘,还有她最爱的花房。
尽管天已经黑了,可到处的照明,将夏宅衬托得越发富丽堂黄,天蓝色的水光经过灯光的照射,反射在庭院二楼的玻璃窗上,如一条条流动的花纹,十分美丽。
车子到了,门也开了,可是祁恺威和盛夏谁都没有先下车。
直到不远处,有两道身影朝这么走来时,祁恺威这才沉不住气,先下了车,来到后车门边,刚准备将盛夏打横抱起,却传来盛天雄熟悉的爽朗笑声:“我们等了好久了,可算回来了!”
盛天雄身子向前探,不着痕迹地将盛夏从后座抱出来,将祁恺威挡在了车门外。
收回被盛天雄身体碰撞得微麻的手背,慢慢将双手插入口袋里,讪讪地笑了。
看到冲上来的夏忆,微笑着对她点头:“姐。”
“小威,这次你可别再放我鸽子了,爸天天念叨着,说想见你,现在爸一定高兴坏了。”
夏忆本来在电话中,就已经得知盛夏受伤的事,可是真的亲眼看到地浑身的累累伤痕,眼泪立刻在眼眶里打转,小心翼翼地撩开盛夏的手臂,只看了一眼,便哭得跟个泪人似的。
盛夏无奈,只得轻轻拍了拍夏忆的手背,安慰道:“妈,我已经不疼了,你再哭,我也要哭了……”
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夏忆连忙用手帕去擦眼泪,可越擦,眼泪流得越凶,不知道是因为这段时间和老盛冷战积累下来的心结,还是单纯地为女儿抱不平。
想想自己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连忙道:“好好好,妈不哭了……我心肝小宝贝啊,究竟是得罪了谁啊!”
刚迈进家门,一道爽朗的洪亮嗓音在众人耳边响起,一道拄着龙头拐杖的清瘦身形在赫然出现在大家眼前。
夏忆将眼泪擦干,哽咽道:“爸,您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大,夏天和小威回来了。”
夏世民轻轻拍着夏忆的手,一脸风霜,额头上的皱纹是岁月记下的烙印,可是那眼底的精光,却有着商人专属的精明与果敢。
“回来就好,回来多住几天,多陪陪我这个老头子……”
“爸,说什么呢?您可是正值壮年,还要等着给夏天抱孙子呢!”
“呵呵。”夏世民一步一步向前,走到盛天雄身边,看着女婿怀中的宝贝孙女,疼得脸都皱成了一团,看了盛天雄一眼,呵斥道:“军校的训练都把人折磨成这样吗?我一早就不同意你送夏天去那个鬼地方,现在可好,带着满身的伤回来。你这个做父亲的,该好好检讨!”
“爸,我知道了。”
祁恺威泰然自若地站在一旁,看着夏世民站在盛天雄身边,一言不发。
既然他已经来了,就不该再抱任何一点希望。
教训完盛天雄,夏世民打量着一身绿装的祁恺威,高大健硕的身形将绿装衬托得格外挺拔,就连那略显妖孽的面孔也与男性魅力没有一丝违和。
夏世民倍感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