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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评价个人的社会活动时会发生的真正问题是:在什么条件下可以保证这种活动得到成功?有什么东西能担保这种活动不致成为孤立的行动而沉没于相反行动的汪洋大海中呢?
——列宁
井儿胡同有处私宅,那是冯保提督东厂第二年买下的,至今已十五个年头儿了。
他接到朱翊钧到京的消息,连杯茶都来不及喝,就径直跑到皇宫向太后禀报。
“咱们就没过几天消停日子,他待张先生亲厚,火急火燎的赶回来能见上一面也是好事。”慈圣太后靠在软榻上,手里拿着菩提达摩佛珠,面容消瘦苍白。
“张先生现在情况怎么样?”
“哎,恐不久于人世。”冯保瞅了眼眼神空洞的慈圣太后,心酸地说,“看张先生那样子,随时都有可能咽气儿。”
“竟是这么严重了吗?”
“生死攸关的大事,老奴怎敢打诳语。”
话到这份上了,慈圣太后也不再说什么,闭上了眼。
半晌,又嘲道:“这才多久的功夫,他就病成这个样子。原先总以为患的不是绝症,只道天一暖和,就会慢慢好起来,谁知竟会走到了黄泉路口上……他若真的撒手一走,这一团乱麻似的国事,该托付给谁呀!”
这一句道出了她的惶恐和愧疚,张居正能有今日的结局,慈圣太后难辞其咎,到此又忍不住红了眼。
冯保抚膝一叹,禀道:“娘娘,皇上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慈圣太后怅然若失,颤声道:“把这屏风撤了,给送他府邸去。”
“哀家不要了。”
冯保离去的身形一顿,沉默不答,再次踱步离了慈宁宫。
慈圣太后看着空荡荡的宫殿,流下了两道清泪。恍然看到多年前,娇蛮泼辣的少女怒瞪尊贵的王爷,走进了另一片天地。又见云台后的匆匆一面,英挺永隽的男子,陷入了道德伦理的泥潭。
张居正的府邸,在京城人士中颇有些名气。‘几个楼台游不尽,一条流水乱相缠’说的便是他家的后园,循廊渡水,一步一景;景随人意,动静适宜,浑然天成的苏派叠石技巧,着实让人叹为观止。
初夏日照煦暖,满园芍药开处,近旁荷塘内飘着片片浮萍。
雪荷亭内,张居正背靠黄梨花玫瑰椅,好心情的来后园赏花。苏玉娘笑盈盈的坐在一旁,素手煮着他以往最喜欢的密云龙茶。
她是张居正的红颜知己,有恩有情。自从张居正病了她每日都前来探望,悲戚藏在温情中。
朱翊钧赶到时苏玉娘已经离开了,他远远见张居正躺在靠椅上。眼窝深陷,面色焦黑,往日那般伟岸的身躯,竟萎缩成一块片儿柴似的,像是飘在池沼中的一根芦苇。
他抑忍了多日的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算起来也才一个月没有见面,没想到张居正五形全改,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朱翊钧快步向前,伸出双手紧紧握住张居正的手,竟像攥着一块冰。
大约是受到了扰动,眯着眼晒太阳的张居正眼皮子动了一下,张开了眼。
“老师!”
这声音太熟悉,张居正身子一震,看清来人,平日浑浊的眼中,带上了少有的清明。
他想挣开起身行礼,却被朱翊钧禁锢在躺椅上,挣不脱没两下就累得心虚了。
“莫哭莫哭,作甚么小女儿姿态。”张居正苦笑的摇了摇头,他已是勉力支撑,精神委顿,哪还有往日赫赫威势震群臣的模样。
朱翊钧握着他干瘪若骨的手,背过脸去拭了把泪。
“皇上能来看我,已经很满足了。”
又接道:“这样也好,老臣在夺情一事上,到底是太过了,终日梗塞于心。生前不能尽孝,如今奉侍老父于九泉之下,算是一了夙愿。”
夺情,是指事出紧急,等皇帝批准能不用离开岗位。当年张父死了,按常理是要歇下一切职务,回乡守孝三年,而当时万历新政热火朝天,张居正迟迟不归,自然成了众矢之的。
朱翊钧抑泪,宽慰道:“老师,夺情之事若论有过,我也是有一份的,当初是我不让你走的。”
羽翼未丰,不能高飞。
实力未存,不能图霸。
他能当着‘不孝之子’十恶不赦的大罪人,被百官群起而攻之抵不上一纸皇谕。
世上本无双全法,自古忠孝皆难全。
经过几个月的病痛折磨,张居正对自己的生死已经漠然,最后一个月他几乎都躺在床上,有时稀里糊涂,有时又神智清晰。他揣摩很久,想了很多,让他牵挂的事情太多了,最让他放心不下的,还是皇帝朱翊钧。
古语有言:伴君如伴虎,明朝皇帝更甚,都是翻脸不认人的□者。
有人说张居正工于谋国,拙于谋身。
‘当家三年狗都嫌’的道理谁都懂,但他知道,这句话不会落在他身上。
因为他太了解朱翊钧了。
“你可知我为何现在将戚继光、殷正茂调回。”
朱翊钧想了想,才回道:“戚继光是大将,你担心言官反角,让他来帮我掠阵。”
这是下下策。朱翊钧不是永乐帝,不需要用屠杀来泯灭别人的声音。
张居正闻言,想到什么。死死的看着他,喘起了粗气,才痛苦地说道:“倘若万历新政不能继续,老臣纵是在九泉之下,也誓难瞑目啊!”
张居正一说到新政,眼神中带着生气,面色竟有些容光焕发之色。
晚明满是疮疾,神运鬼输,亦难为谋。张居正变法像是最后的一抹阳光,力挽狂澜,起衰振隳,把直坡下滑的明国狠狠的向上推了一把。
听这话间,又有不吉之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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