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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两声。干瘪的,没有任何水分。
过门槛的时候陈爱国头都没回的说了句:“你去看看你妈。”
陈川动作一顿,然后“哦”了一声。
屋子里没有开灯。只有阳光从头顶瓦片的缝隙间透下来,可以看见光线里灰尘上下飘荡。以前还有个窗户,结果某一次陈川他妈发疯,把所有的玻璃都砸了,陈爱国索性拿旧砖裹了些灰泥封了窗口。
陈川没急着进屋,等到眼睛适应黑暗以后先把包放在墙角,然后朝缩在墙角的人影走过去。他熟门熟路的避开可能会绊住他的障碍物,一边轻声叫:“妈,妈……”
然后有细弱的声音回应他:“川娃儿……”
陈川一愣,然后发疯一样冲过去,不管中间踢到了什么,他两下把母亲抱住,一迭声喊:“妈妈,妈妈,我是川娃儿,我是川娃儿……”
一只枯瘦粗糙的手慢慢抚到他背上。
陈川跌跌撞撞的跑出来,全然不顾周围的人,只晓得抓了父亲的手兴奋得大喊:“爸爸,老汉!妈,妈妈认得到我咯!”
陈爱国低低头,然后说:“去了医院……”
陈川高兴得说话嘴都在哆嗦:“爸爸,我们去给妈妈看病!走医院!”
外婆走过来急吼吼的喊:“看病?哪点来的钱嘛?还不是我们屋头出!川娃儿,你爹分都不出!现在又想喊到我们!你个人看嘛,上回的医药钱,好几大百,全部都是我们出的!”
陈川不知所措的看看父亲,又看看外婆。
三姨在外婆身后几步阴阳怪气的说:“还是个男人,连个人婆娘的医药费都出不了,好出息!”
陈爱国没理陈川三姨。他看着儿子兴奋的面孔轻轻点点头。
女人插了腰急赤白脸的吼:“陈爱国,你莫指到起我屋头,分都没得!”原本在脑后系成发髻的头发松散开,乱发拂在脸上,混着一脸油汗,状似疯魔。
人群里有人看不过眼:“你这个当姐姐的可以哟,个人妹妹看病都不出钱。”
外婆有些坐不住,犹自想解释:“我们屋头还不是困难…”她眼角瞟到陈川,还在嗓子里的下半句就咽了下去。
“陈老哥,喊大队书记来嘛。你们屋头这个事,喊大队来弄!”有人在给陈爱国支招。
三姨大怒,扭身朝人群骂:“哪个****搓搓在批垮(罗嗦)!?”
农村里最怕的不是什么莽汉子,最多倒是泼妇。因为她闲得能天天上门闹得你全家鸡飞狗跳不得安生。不说碰她一指头,就是骂上一句也能让女人在你家门口打滚撒泼哭天嚎丧,让全村人看笑话。
乡人最重规矩脸面,让泼妇闹上门,纵是有理也丢了脸。
李冬梅,也就是陈川三姨,在方圆几十里的村落里都算一个相当出名的悍妇。曾经有堵了人家大门口三天三夜的光辉纪录。旁人占她一点点便宜能让李冬梅从头年开春骂到第二年春节。
于是人群立刻消音了。还有再想说的,边上的人扯扯衣袖,想起这女人的辉煌过往也闭了嘴。
陈川听见这一句倒听到心里去了。他问他爸:“大队书记管不管?”
陈爱国有些迟疑的回答:“好像是要管的……”他老实巴交了一辈子,从来没和当官的有过交际,就算是大队书记那样的芝麻小官。
后来陈川和宋嘉谈起这件事,颇有感触的说了一句:“读书改变命运。”
读了两年高中的陈川就算还是个对法律政策不甚了了的学生,多少也知道某些时候就算是根稻草也比沉到水里强。更别说乡人按照习俗敬畏的称之为国法天条的律法。他对陈爱国说,要去找大队书记来管管自家这桩家事。
李冬梅开始本不当一回事,她太清楚她那个姐夫,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响屁,几十年的老实人,从未和乡人红过脸。外甥陈川又像他爹像了个十足十。她曾经和交好的姐妹说:“是个不开窍的闷脑壳。”
结果陈川问了几句,就往大队部的方向走,看这架势不像是吓唬人的,倒真打算去说事了。
她有些着了慌,几次张开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恨恨的骂了句:“个鬼娃儿……”
巴蜀农村里,最基层的干部通常也是四乡八村里最受人敬重的族老乡贤。再难整治的女人在他们面前也只有规规矩矩的份,但凡有一丝的不庄重,平日里不敢出大声气的男人立马能解了裤腰上的皮带狠抽。
大队书记姓安,在这个村当书记也有十来年的时间。他正在办公室里抽烟,听见有人敲门头也没抬的喊:“门没锁,进来。”
“安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