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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景垣终于成亲了,那一夜,孟麟、五月和容景垣这三人喝得酩酊大醉。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容景垣是因为高兴,孟麟是莫名的落寞,而五月则有自己的深沉。
有些东西说不出,但就是刻在骨子里,你没办法轻易的剔除。忘不掉,那只能默默的记着。
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过后,皇帝终于彻底病倒了,容盈身为太子监国,所以变得格外忙碌。朝廷大事从来不能马虎,这可不是红坊,错了只是丢一笔生意。朝政之上有了疏漏,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从皇帝的寝宫出来,林慕白面色泛白,看上去格外的疲累。
皇后轻叹一声,与林慕白一道进了偏殿。
“你看上去气色很差。”皇后凝眉,俯身握住林慕白冰凉的手,“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林慕白面色苍白的摇着头,“没什么事,就是这两日该临盆了,所以身子累得慌。”
皇后点点头,“馥儿,你与本宫说实话,皇上到底还有多少时日?”这些日子皇后一直随侍左右,是故也算看清楚了,皇帝这是油尽灯枯,到了最后的时刻。
“大概就在这几日,如果幸运的话,能熬过上元节。”林慕白轻叹一声,“皇后娘娘,皇上的身子已经不行了,让宫里早做准备吧,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本宫知道。”皇后面露哀伤,到底是结发夫妻,二三十年的夫妻啊——转瞬间从芳华年少,到了垂垂老矣,难免教人思及悲凉。深吸一口气,皇后又问,“那皇上什么时候能醒?”
“娘娘放心,很快就会苏醒。”林慕白道,“我给皇上施针下药,所以醒过来是没有问题的。”
正说着话呢,外头传来魏道德的声音,“皇上有旨,请林侧妃入宫觐见。”
林慕白一愣,转而望着皇后。
“不会有事,你去看看吧!”皇后宽慰。
皇帝奄奄一息的躺在床榻上,转头望着坐在木轮车上的林慕白。寝殿的大门合上,魏道德在一旁伺候着,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魏道德搀着皇帝半坐起身,拿着软垫子让皇帝能靠得舒服一些。
“不知皇上召见,有何吩咐?”林慕白俯身,算是见礼。她双腿不便,所以没办法全礼。
皇帝一声叹息,惨白如纸的脸上浮起少许灰暗,“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朕的身子,朕心里清楚得很。虽然这阵子浑浑噩噩的睡着,可是朕的脑子是清醒的。白馥,你才是真正的白馥,对吧!”
林慕白没有吭声,只是抬头望着皇帝,而后将视线淡淡然的挪开。
“老四是什么人,朕比谁都清楚。所以当远方传来老四病愈的消息,朕便明白,是你回来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种事,是最容易出现纰漏的。那个白复形似而神不似,压根没有半点神韵。朕不是傻子,朕看得出来。”皇帝轻咳,魏道德急忙递上杯盏。
皇帝抿一口白水,微微缓过劲儿来继续道,“朕想过,若真的是你回来,就再让死一次。可朕也怕,怕老四从此更恨朕,所以朕一直犹豫到了今日都没能下手。朕希望朕这个决定,是对的而不是一个错误。”
“皇上是想让慕白答应您,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背弃伤害景睿。是这个意思吗?”林慕白的脸色,丝毫不比皇帝好多少。
皇帝盯着林慕白,“那你能答应朕吗?”
林慕白长长吐出一口气,“皇上既然知道我是白馥,那就该知道大殷覆于大祁,是你们逼死了我的父皇,让我成为国破家亡之人。如此仇恨,皇上凭什么要求我该大度的放下仇恨,而去帮扶仇人坐稳江山?我尊你一声皇上,只是因为我寄人篱下,不得已而为之。如果您觉得早前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那您就错了?”
“白馥,你既然是大夫,就该知道朕可能不久与世。”皇帝黯然,“当然,朕可以在自己临死前杀了你永绝后患。可是朕不想让老四伤心,他为你疯了那么多年,你忍心吗?”
“忍不忍心是我的事儿,跟皇上没有半点关系。”林慕白眸色无温,“就好像当年皇上要灭了我父皇的大殷,也跟我拦不拦着没有半点关系。有些东西是命中注定的,谁都阻碍不了。”
“白馥,朕知道当年逼着你走投无路的确有些不妥,但是你要知道,这天下虽然是大祁的,可从前也是你大殷的国土。你既然能帮着老四夺位,为何不能继续帮着他?”皇帝凝眉。
林慕白挑眉,“皇上能原谅那些行刺你的人吗?你被人捅了一刀,杀了父亲,你还能做到原谅吗?人生三恨,杀父之仇,丧子之痛,夺妻之恨。我占了其中之二,皆是拜皇上所赐。我可以放弃报仇,那是因为我爱着景睿,因为您是他父亲。”
“我恨着你,是因为你逼死了我的父皇占据我的皇朝,还逼得我走投无路。皇上,就算我放下仇恨,我也并没有打算要原谅你。我没那么大度,做不到你要的谅解。历史更替,这的确是无可奈何之事,但说这种话的人,是因为没有亲身经历过国破家亡之恨。”
“不在其中,不知其痛。皇上,我救你是因为如果没有你,就没有景睿。是你生养了他,也是你护着他才让他有今日的成就。当然,我也想要你看到,我与他相亲相爱,纵然你手段毒辣也没办法把我们分开。”
皇帝苦笑,“果然,你还是记恨着朕,还是不肯放过朕和老四。”
“国仇家恨,怎么能放过呢?”林慕白淡然回答,“我对皇上最大的报复,是扶着您最爱的儿子坐上皇位,然后也让他尝一尝,皇上曾经经历过的痛苦。相知相爱不能相守,得到过后最惨烈的失去。我也不妨告诉皇上,白馥命不久矣,等皇上离开,也许我亦该走了。”
音落,皇帝骇然瞪大眸子,猛烈咳嗽着,“你、你你说什么?”
“皇上大概是看不到景睿悲痛欲绝的样子了?真的好可惜。”林慕白含笑望着他,“皇上可以想象,覆辙重蹈之后的惨烈。您最爱的儿子,很可能会再疯一次。当然,您还有孙子,所以您不用怕江山后继无人。虽然那也是我的儿子,但是他是您一手教导出来的,想必不会让皇上失望。”
“你、你在说什么?什么叫命不久矣?”皇帝不敢置信。
“拜皇上所赐,拜苏家所赐,悬崖一跳已经是前世今生。”林慕白深吸一口气,“皇上历经失去挚爱的痛苦,如今也要景睿重蹈覆辙,还真是父子连心呢!”
她话语温柔,一直保持着最初的微笑。这样的表情,倒有些像多年前的容景睿。现在的林慕白,就像当年的他,话语之中极尽锐利,总能伤人于无形。
皇帝拼命的咳嗽着,而后摆了摆手,“你走吧,朕要歇着了!”
魏道德送了林慕白出门,及至门外才压低声音道,“恕奴才多嘴,侧妃这话说得太重,皇上龙体抱恙,您这么一来岂非——”
听得魏道德轻叹一声,林慕白反倒笑了,“他的身子一直是我在把控,难道我不清楚吗?你放心就是,他好好的,暂时不会闭上眼。”
魏道德一怔,“纵然如此,可是侧妃那些话,实在太伤人了。皇上好面子,其实心里早就承认错了,这不一直想跟侧妃说两句体己话。可是侧妃您说的这些个事儿,皇上他——”
“我不需要他承认错误,已成事实,承认有什么用?能让我回到六年前吗?若是不能,道歉有何用?谁规定一定要原谅那些伤害自己的人?我自认不是大度之人,所以你别拿我跟别人比。他们能原谅那是他们的事儿,我不能原谅,那是的自由。”
“他让我国破家亡,难道我说他几句逞口舌之快也不行?我又不是没见过皇帝,我连皇帝都当马骑过,害怕他吗?魏公公,你也不必劝我,这些话我就是要说给他听。看到他不好受,我也就放心了。父皇这口恶气,也算是出了。”
林慕白淡淡然的说着,见着魏道德一脸的不放心,她有些不悦的别过头去,“你放心就是,我不会气死他的。这弑君之名,我可不想白白背着,你回去吧!”
魏道德自认说不过林慕白,拂尘一甩就进了门。当然,林慕白如今这些话,他可不敢告诉皇帝,这不是存心添堵吗?怪只怪,乱世出英雄,英雄多余恨。
“皇上,您好好歇着,奴才去给您瞧瞧,这药好了没有!”魏道德小心的为皇帝掖好被角。
却听得皇帝一声长叹,似有些哀怨,“要是能轻易原谅,就不是她白馥,不是燕亲王了。白崇启,看看你教的好女儿!”
魏道德无奈的摇头,偏生得一个个七窍玲珑心,可嘴上却是从不饶人。说是口硬心软,真是一点都不为过。
林慕白出来的时候,皇后已经等着了,面上有些担心。
“没事吧?”皇后担虑。
林慕白摇头,“我没什么事,皇上不会拿我怎样。”
“没事就好!”皇后如释重负。
苏娘道,“娘娘担心侧妃的安危,这会太子殿下正往这边儿赶。”
虽说是小题大做,但也足见皇后是真的担心她。
说话间,容盈已经疾步赶到。听说皇帝特意召见林慕白,他自然是不放心的。尤其是现在,林慕白随时都会临盆,本来前往就诊已经是极为吃力之事,若非这宫中御医实在没了法子,也不会用到林慕白。
对于林慕白,众人还是有些担心的,毕竟有些东西存在心里,万一爆发出来,后果不堪设想。说白了,除了容盈,谁都有些担心林慕白突然想不开,对皇帝下死手。
“没事吧?”容盈问。
林慕白轻笑,“怎么,连你都不信任我?”
“我是担心你。”容盈郑重其事,继而轻叹一声。
“我、我——”她刚要开口,哪知肚子传来一阵剧痛。发白的面色,额头上冷汗淋漓而下。
容盈慌了,“是不是要生了?”
林慕白一把揪住容盈的手,指节泛白,“疼——估计是要生了。”
皇后心惊,“快,去准备!”
苏娘撒腿就跑,这会可是一点都不敢耽搁。要生了,自然不能出宫,万一路上有个好歹可怎么得了。好在当初林慕白就住在甘露殿,容盈直接抱着林慕白便走。
屋子里的声音,有些嘈杂,有些刺耳。
皇后拦着容盈,毕竟是女人生孩子,男人不方便在场。可容盈怎能答应,他错过了修儿的出生,自然不能再错过这一个。林慕白一直疼着,疼到大半夜也没有生下来。
她的身子本来就不好,早前业已掏空。
生门未开,是没办法生出来的。
这种事情,大夫也没辙,只能继续疼着,疼到什么时候生门开了,才能把孩子生下来。
听得这消息,如意一晚上没睡,明恒也跟着担心,可他也没法子。你说若是受伤啥的,还能给上个药疗伤,可生孩子那得看老天爷的意思。
女人生孩子,如同鬼门关上走一圈。没有亲身经历,是不可能感同身受的。
一大早,如意就把明恒赶出去了,让他赶紧回宫看看情况。
明恒心里也悬着,“那你自己小心点。”
“又不是我要生孩子了,你赶紧去!”如意撇撇嘴,“师父的身子不好,师公又不知道野哪儿去了,这会子宫里怕是没人能帮上忙的。你去给我盯着,不管什么消息都第一时间通知我。我让叶子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师公。有他在,我才能安心。”
“好!”明恒盯着她,“那你别乱跑,有事儿让叶子去。”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个没完,你到底去不去?”如意噘着嘴,“不去不理你!”
“去去去,马上就走!”明恒翻身上马,“那你自己照顾自己,我有消息必定通知你。”
“你到底走不走?”如意发飙。
明恒绷直了身子,面上一紧,“马上走!”音落,赶紧策马而去。媳妇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叶子,你吩咐下去,不管用明哨暗哨,都给我把师公挖出来。”如意有些乱,“有他在,好歹能应应急。师父的身子骨不好,这孩子一夜还没生下来,我心里没有准儿。”
叶子颔首,“属下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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