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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人,您在变鬼脸么!”她扑上前,一手一边,抚住了离渊的脸颊,滑腻而冰凉的触感从手心缓缓蔓延到心口,她的笑容慢慢隐退了。
从没有人!从没有人敢如此冒犯他!离渊瞪大了双眼,胸口奔腾着异样的感觉,却不是怒气。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只是呆呆地站着,直到她眼中有晶莹的液体涌出。
“仙人,您身上好冷......您一定很孤单......”
那是什么?他伸手接过她滑下腮边的液体,放入口中。
啊,好苦,他皱眉,还有些涩。
她看起来很难过,是因为他么?可是为他什么呢?只是因为他身上很冷吗?他生来,便是这个温度的啊。
他是蛟,是龙王与蛇妖所诞,半神半妖的身份使得他不容于神妖两界,所以他远离龙宫,在这深山之中僻水成渊,却无巧不巧地与同母异父的青裳比邻而居。
山中岁月容易过,世上繁华已千年。
青色的鳞片缓缓褪去了,他的面色终于不再冷硬。“既醒了,便回家去吧。我送你下山。”
而另一边,青裳正若有所思地望着一前一后往山下走着的两个身影,眼中诡谲缓缓浮现。“原来离渊你,也不是没有弱点的......”
五、疑心。
“我不知道什么记川。”白衣少妇礼貌地微笑,“我此行只为救回我的夫君,还望婆婆指路。”
孟婆微微一愣,很快便恢复了慈和的微笑。“新来的往生者都会被先送去十殿阎王那里受审,以决定他们的去处。”
“多谢婆婆!”白衣少妇与青衫女子很快便匆匆离去了,茫茫大荒般的黑暗中,那袭胜雪白衣,格外刺目。
一如当年。
孟婆静静地凝望着那抹素白背影,手上分发忘川水的动作却丝毫未作停顿。“忘记了也好,当年那碗忘川水既然饮了,又何苦再寻出过往,再受第二遭罪呢......”
一千多年前,她一如既往地站在奈何桥头为新来的往生者们分发忘川水,就在这天,她见到了她。人群中的她,容色清妍但面色惨淡,一身白裙染透了血水。接过那碗忘川水时,她惨白的手抖得很是厉害,几番挣扎,终于,她将水抛洒在脚下。“我不喝!”
两名鬼差随即上前,一左一右地按住了她,孟婆叹了口气,重又盛了一碗,递了上去。
少女被强行灌下了忘川水。
“痴人啊 ......”
每天,都会有不甘愿忘记自己前世的往生者在她面前徒劳地挣扎,可生前再怎样强烈的爱恨,也终究抵不过死后手中的一碗忘川。他们最终还是心无半物地入了轮回。
少女在鬼差走后,跪在了她的面前,“婆婆......”
她未开口,她已知道她所来为何。孟婆摇摇头,“我无能为力,孩子。”
少女把脸埋进了掌心,泪珠大颗大颗地涌了出来。
“求他,何不如来求我!”
无边的黑暗中,青衣的男子笑意盈盈,慢步行来。
“你是什么人?”浓浓的邪气一波波涌出,连长久生活在地府极阴之地的孟婆都感到了不安。
男子邪邪一笑,“老婆子,你用这招可骗了不少纯良的人子了,当真以为百试不爽么?”他近前扶起了少女,眼神如电。“我叫青裳,记好了。”在少女怔怔地点头后,他满意微笑,“丫头,去找记川吧,阳世的某一条河流,有你全部的记忆。”
于是,少女顺从地入了轮回,一别千年,再未相见,直到今日白衣少妇桥头问路。孟婆拈了拈指,昔日的白裙少女,若非魂飞魄散,便是......
“啊,蛇!蛇精!不要吃我!”
自还魂后,一向情深款款的夫君便整日躲在书房中,借口苦读,吃睡都不出房门半步,偶尔见了她,也是言辞闪烁,言不由衷。
“姐姐,相公又在做噩梦了。”青衫女子的眼神捉摸不定。
“疑心方生暗鬼,”她有些自怜,“若坦然相询,倒也罢了。足见此人心意不诚。”
可尽管如此,突来的身孕还是令她冷掉的心境重有了一点温暖。
“恭喜姐姐。”青衫女子笑得开怀,“如此一来,我们得去寺中还愿了,保佑姐姐一举得男!”
“若得麟儿,我亦无憾了。”她亦心下欢喜,“却不知这附近哪座寺庙香火最盛?”
“香火最盛么......”青衫女子转向窗外,眼中利芒一闪而过,“当属城南,金山寺了。”
六、暗鬼。
“你又要上山采药?”许汉文望着背着药篓,已跨出房门的子衿,有些阴沉地开口。
“嗯。”子衿却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脸色,她的一颗心早已沉浸在又将见到仙人的喜悦中。
“你又要去找那个什么‘仙人’?”他生气了,“我看,你定是被那妖怪迷了心智了!”
“不许你说仙人的坏话!”子衿涨红了小脸,一跺脚,“他才不是妖怪!”
仙人,您叫什么名字?我叫白子衿,仙人,您记得我了么?
仙人,您笑起来一定很好看,为什么总是冷着脸呢?
仙人......
白子衿么?每天都会被你准时吵醒,就算再不想记得你,恐怕也是很难的事情吧。
笑?那是什么情绪?冷着脸?
我只是,习惯了这样的表情。
寂寞不是一种环境,寂寞是一种心境。
“仙人,这是我亲手做的,您试试看合不合脚。”绯红着脸颊的少女从身旁的药篓中珍而重之地取出一双崭新的布鞋,双手捧着递到离渊面前。针脚有些粗糙,显是彻夜缝制完成的,还不及修整。
“不需要。”心头仿佛一阵微风拂过,他的眼神滞了滞,却仍旧转开了脸,淡淡地拒绝。形随意动的他,又何需穿戴这些凡物。
子衿咬着嘴唇,眼神掠过他的赤足,“仙人......”
他突然凑近身子,手指自她眼角轻轻划过,“你的眼睛又流水了,这是什么水?”他难掩心中的疑虑,“我尝过,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