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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害福晋一事的余波已经进入倒计时,至于那柳氏死不足惜,康熙是个护短的人,外头奴才秧子都欺到自个儿子头上,当老子的哪里还忍得?得知当日就下令大理寺锁人,柳氏一族戮三族,算是为四爷做了主。
至于这柳氏背后有没有幕后主使,康熙对此没有丝毫表态,只是大手一挥将今年夏上贡的瓜果贡品赏了不少给四爷,份例仅次于康熙的老儿子太子爷,又额外赏了四福晋不少好东西。另外还让钦天监推测了三日后气象,得知四爷的长子洗三那天日丽风清,而且还是难得的良时吉日,龙颜大悦,特取《易.未济卦》中名句——君子之光,其辉吉也。赐名晖,四爷长子的名字就此定了下来,弘晖。这是除太子的嫡子弘皙外第二个得康熙亲口赐名的孙子,不可谓不恩宠优渥,可这些恩宠看在四爷眼中,却带着某种道不明的补偿意味,让他心底格外的发冷。他不相信紫禁城里的事情能瞒得过他皇阿玛的耳目,当初满胜与毓庆宫勾结一事,他不信他皇阿玛毫不知情,而如今这事和那事究竟是不是同一主使,还未曾可知。可他皇阿玛为了不让太子受到丝毫牵连,就对此事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着实令人心寒。
弘晖洗三那日很热闹,乾清宫、永和宫源源不断的送来各种赏赐,其他闻风而动的各宫主子紧随其后,大笔的赏赐也不吝啬。大福晋、三福晋、五福晋全都到场,甚至连太子妃都携了重礼特意赶来,隔着屏风跟着四福晋说了好一会的话,毫不藏私的告之她照顾孩子应注意的事项以及要提防的哪些方面,话里话外无不关切叮嘱,真挚热诚,倒是让四福晋心里好生的暖和。
时间这一翩然轻擦,一晃一个月过去,今日便是弘晖满月日,各宫的赏赐更是源源不绝,向来冷清的四爷院里今日人来人往空前热闹。宫里头成年的未成年的阿哥们全都到场,太子爷这回也来了,逗了会被四福晋抱出来的弘晖,开了几句四爷的玩笑,说起四爷小时候的笑话,众阿哥无论是真心逗笑的还是假意迎合的全都应景的跟着太子爷大笑起来,当然,除了一个无时无刻不在拆太子台的大阿哥。对此,太子爷早已习惯成自然,看着碍眼的人,自动屏蔽就好。
哥几个汇聚一堂,少不得要喝个一醉方休,从日中喝到日落,大有喝到月中的趋势,而女桌上的各府福晋早就酒意上头,早早的先行回去了,留下四福晋和两位格格在勉强撑着场子,毕竟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娇贵身子,陪着那些女眷们应酬了数个时辰早就累瘫了不说,此刻还要强打着笑小心伺候着这些喝的跟醉猫似的阿哥们。要知道男人酒精上脑那绝对是化外的情绪,这不,一个个这就开始吐着大舌头互揭疮疤了,吵得最凶的当仁不让就是大阿哥和太子爷这两大巨头冤家,尤其是大阿哥的大嗓门,蒲扇般的大巴掌拍拍的直拍桌面,吼着索额图怎样怎样,太子爷又怎样怎样,净听那老匹夫的话。太子爷也摇摇晃晃的指着大阿哥互骂,骂明珠怎样怎样,大阿哥又怎样怎样,还不一样唯那老货马首是瞻?
两人的恩怨素来已久,如今借这由头更是要发泄个痛快,而其他阿哥们则用力拿筷子敲着碗沿大着舌头瞎起哄,要不是福晋等人在旁周旋着,怕这二位今个就能当场打起来。至于那位四爷为何不来调停,恕四爷被那帮子无良兄弟们轮流给灌高了,此刻正和老三勾肩搭背的碰着酒碗,瞧瞧,这厢喝的连碗都用上了,还能指望着他来救场?
福晋焦头烂额,很想一一请走这几尊神,可架不住这几位喝兴正浓,总不能出口赶人吧?瞧那几位半大的小子都不例外,又是干杯又是起哄,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再瞧那嘿嘿嘿傻笑着往下巴灌酒的,不是德妃的宝贝心肝十四爷是哪个?福晋顿时感到乌云罩顶,她完全可以想象翌日请安时,德妃娘娘会甩给她什么样的脸色瞧。
武氏李氏也是欲哭无泪,她们从来不知原来这些阿哥们竟是这么混不吝的主,瞧着掳着袖子吐沫横飞的大阿哥和太子爷,再瞧着灌着黄汤吟诗作对的她们爷和三阿哥,继而再瞅瞅那摇晃晃端着酒杯滔滔不绝说着敬酒词的十三阿哥,她们从没有一瞬如此嫉妒过养胎中的张子清,当真是命好,赶上了好时候不用来遭受这等子荼毒这等子累。
诚如她们所嫉妒的般,张子清此刻正窝在炕上悠闲的养胎,与她们的焦头烂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倒不是她仗着肚子拿大,连府里嫡子的满月宴都拿乔的不去,只是自从福晋得知她生产那日发生的种种后,她对张子清的态度就发生了质的转变,赏赐什么的往她屋里送了不少不说,就连她儿子的满月宴也特别准许她不必去受这个累。福晋既然都这么发话了,那她没道理不从善如流吧?
或许身为女人有女人固有的小算计,可福晋到底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她知道那日要不是张子清及时发现她屋里的险情,她恐怕当场就得一尸两命,也生不下她盼了已久的大阿哥。后来,福晋想想那日情形,越想越是后怕,越想越是感念张子清的好,毕竟那种情形,要是换做有点什么私心的女人,哪怕察觉到了什么不对,怕也只会是默不作声,眼睁睁看着她乌拉那拉氏一尸两命的吧。别人投桃她送李,张子清这份情她领了,私下也隐晦了跟张子清提了,只要张子清能生下个阿哥,她就向爷提册封她为侧福晋。
对于册不册封侧福晋什么的,她倒不是那么的感冒,她关心的是她到底能不能养自个的孩子,见了福晋对她的态度,张子清彻底放了心,就算不册封侧福晋她也定能亲自养孩子。再说了,她不是到死都是个格格吗,侧福晋什么的,怕是浮云了。
蒙着被子,张子清在被窝里小心翼翼的撕开奶油面包的包装袋,喉咙里不断咽着唾沫,不是她嘴馋呐,真的是她饿,太饿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姐不曾挨饿好多年了,近些日子忽如其来的饥饿感向猫爪子般不断挠她的胃啊,那滋味叫一个抓心又挠肝啊,受不住,真的受不住呐,她保证,这个绝对是今晚的最后一个,她押上人品来保证。
绵软的面包刚被她纠结而幸福的咬了一口,窸窣的脚步声就打碧纱橱外传来,停在了她炕前一步处,翠枝那痛心疾首的声音接踵而至:“主子,这是第六个了,您前头不是告诉奴婢,那第五个是最后一个了吗?”
张子清讪讪的吞了下嘴中物,脸愈发的埋入被下不出来,出尔反尔被丫头逮个正着,面上无光啊。
翠枝苦口婆心的声音再次传来:“主子,您就再忍忍吧,没瞧见您才四个来月的身子,却大的犹如那六七来月的身子?刘太医说了,您这胎就一个,这么大的孩子,到时候您要怎么生下来啊?主子,您要真饿就垫点瓜果什么垫垫吧,左右不过那么几个月,主子为了自个为了小阿哥,都要节制些啊。”
张子清鸵鸟装不下去,掀了被子挪腾着起身,翠枝忙上前扶了她,拿了个绵软的引枕垫在她腰下。期间,翠枝犀利的小目光滑过她主子手里的糕点(在翠枝瞧来,那比馒头都宣软的食物是种奇怪的糕点),瞧这那两个巴掌大的糕点被她主子咬了一大半了,心里有些抓狂,竟诡异的生出种恨铁不成钢的情绪。
将渴望的目光硬生生的从那诱人的半截面包上别看,张子清唉声叹气:“你说的轻巧,那瓜果当个零嘴什么的吃个尚可,你试试一天到晚拿瓜果当饭吃是个什么滋味?还不够一天到晚如厕的,本就大着个肚子不方便,还一天十几次的找马桶,我容易吗我?而且这些果瓜类东西,吃在胃里根本就不当事,哪里能和饭菜相比?吃不饱的感觉空荡荡的,我……难受啊。”
翠枝的眼圈立马就红了:“怎么怀个孩子,怎的就这般辛苦……小主子也是,竟是折腾主子,害主子受苦了。”
“其实相比来说,我这厢能吃吃能喝喝倒还算比较幸运的,没见有些女人怀孕那才叫真辛苦,能从怀孕一直吐到生产,吃什么吐什么,当真不容易。”一手扶着高高凸起的肚子,一手拎着半截面包,张子清挣扎而叹息,其实她该满足了,若她当真是见到食物就想吐,那才叫一个真正的怨念。
知道她主子一时半会儿怕是难有睡意,翠枝索性就将宫灯点上,橘红色的烛光顿时氤氲的铺满整间屋子,温暖的颜色多少抚平了人心底的浮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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