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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林氏角度来看,事情办得不怎么圆满,后还是让祁氏与郑琰之间留下了疙瘩。她也没计划着让双方能够相亲相爱,至少面子上得看得过去吧?本来就能达成目标,叫祁二这倒霉孩子一搅和,连表面上和平都很勉强。
“祁家二娘真是够呛,”林氏回来对丈夫报怨道,“本来好好,她硬要闹个不痛,这样孩子真没个眼色。家里大人多不容易啊,低声下气都差不多了,她非结个仇家不可,现倒好了,我看她鄢郡呆不下去了。”
李刺史叹道:“世家倾颓啊!”
夫妇二人都有些无奈,他们都是世家出身,对祁氏是抱有同情心,虽然池脩之夫妇技高一筹,祁氏做事儿也够蠢,自幼形成士庶分野还是起着作用。李刺史道:“罢了,咱们也力了,祁氏不过是罚一个不懂事孩子,能化解了这一段恩怨,也是值。”
林氏无奈地道:“说起来韩国夫人不像是个刁蛮人,真不像是权相女儿,跟传说里也不太一样。脾气是有一些,道理也还是讲。祁家也是,光看今天这个样子,是过于自傲了,一个黄毛丫头都能赌气成那样,平日恐怕郡里也够猖狂了。也是他们运气不好,偏遇上了这两个厉害人。”
李刺史道:“以后就看他们自己运气了,只盼祁家从此老老实实,别再让你我为难才好。”李敬农还扣池脩之手里呢。就李刺史来说,他们李家跟池氏夫妇关系尚可,他同情祁氏同时,看好池脩之一点。李氏这样家族看来,京兆池氏,如果能够复兴,也是不是一件不能接受事儿。
“要不要再留两天,看看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要是咱们一走,祁家又……”
“他们是不敢了,若是再胡来,只管告诉池脩之,随他怎么办罢!”
“行,那就明天走吧,哎呀,叫这事儿闹,头疼。”
“累了就早些歇下,明天还要赶路呢。”
“哎。”
一对心情复杂夫妇带着复杂心情入睡了。
对祁氏来说,郑琰后开出了条件,反而让他们松了一口气。有时候,人就是会有这样一种心理,你得罪了一个人,或者自认为让一个人不开心了,如果对方大度地说:“米关系哟,亲!”你反而会不自。如果人家提出补偿要求了,你付了代价,晚上倒能睡得安稳了。大概除了天真到一定程度,又或者自我中心到家了人,很少有人不会认为——凡事必有代价。
先前再伏低做小,都是潜规则之下进行,颇有点惊弓之鸟意思祁氏,担心自己默认潜规则与郑琰默认潜规则不一样。现郑琰明码标价了,他们便少了这一份子担心。
对于祁二娘子,祁家长辈也是气得厉害。正这节骨眼儿上,一个不小心让人拿住了错处借题发挥,那就是个雪上加霜局面。你怎么能这么不顾大局呢?
祁耜夫妇把这个宠爱女儿骂了个狗血淋头:“当此危难之际,你怎么这样不识大体?又让祖母难做?”
祁二娘哭道:“阿爹阿娘知道么?那位夫人,她厅上让无知村妇与祖母平起平坐!我家几时受过这样屈辱?这也能忍么?”掩面伏案而泣,满心悲凉,“呜呜,几时到了这个境地了?奇耻大辱!”
被她一说,家中上下也是恻然,祁耜本来还要狠狠训斥她一番,此时也只能说:“你心里不好过,收拾收拾东西,到乡下庄园里住些时日去罢。”郑琰话让人听了非常不舒服,不但直指他们家家教不好,还提出了苛刻条件。对于世家来说,或者说,公开让他们惩罚家里人,比夺他们田园还让他们难以接受。事到如今,祁氏却只能照做。
形势比人强!祁氏郁闷有之,痛恨有之,羞辱有之,却只能把所有情绪压下,把祁二娘给送走。祁二娘脸上两行清泪:“儿不孝,连累父母亲长,却也不想再受这等闲气了。儿避祸而去,深居简出便上,毋以儿为念。”
说得家中又是一阵大哭。次日,王氏等去给林氏送行,这回来都是官家娘子,郑琰也出现了。王氏身边果然没有了祁二娘,只有一个祁三跟着。大家看眼里,互相使一眼色,也没有一个人再提起那不开心事情来。
林氏与郑琰执手道别,互诉不舍之情,郑琰可是帮了林氏一个大忙了,没有郑琰,林氏还收不到祁家送厚礼呢。李氏是大世家不假,家族产业也多,但是分散到各房名下,未必就是很均匀地同样富有了,各房又各有儿孙,能多弄一点家业,世家口上不说,心里也是非常乐意,不然他们弄个什么隐田隐户?只要名目起得好听,那就行。
郑琰还很关切地询问了王氏身体状况,因为王氏昨天是借口酒有点多了,匆忙带着闯了祸孙女儿回家。双方态度,落有心人眼里,这就是一个和解信号,也好,省得咱们夹中间难做。跟郡守夫妇做对吧,小细胳膊拧不过大粗腿,为难祁家吧,乡里乡亲,彼此之间还有许多已经说不清了亲戚关系。
这样好了!
送别了李刺史夫妇,各人归位。
郑琰笑对池脩之道:“为客费了三升米,这林夫人没少收祁家好处罢。”
池脩之道:“管他们有什么交易呢,咱们只把手上事情做好就是了。总与他们扯个没完,我都烦了。”
“好好好,做咱们要做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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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琰与池脩之现阶段要做事情之一,就是学习、补课、摸索、培训。要修路、挖渠,尤其是这样比较大规矩政府行为,就需要有一个统筹规划。路线基本上就照着原有进行拓展,难是做一个方案。
如果这是一个全国性工程,那么,中央有户部、工部一个出钱一个出技术人员,连将作都能出一部分工程人员给予支持,这个没问题。此外中央还聚集了一大批专业人才,从测绘到设计,再到计划、预算,很多官员还是兼职水利学工程师,有个别人甚至是顶尖水利工程专家,又有国家力量做后盾,做这样事情当然简单。
鄢郡不一样,首先,基本上好人手都集中到了中央了,留给地方就少。鄢郡地方财政里倒是有余款,却要省着用,这项工程计划里用料很贵,以往修渠、修路,大部分都用不到石料,现主体几乎全用石料,光运费就很愁人了。这个预算得他们自己来做,哪怕郡衙已经基本配齐了人员,也是一样。
鄢郡以往也有做过工程人,这部分人有很大一部分是小吏,很多都是凭经验办事,上回全让池脩之给踹一边去了,现送上门来都不敢用——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从中揩油?技术水平还不能保证过关不过关呢。
池氏夫妇可以凭关系向中央借人,问题是,中央不可能把好借给你,不可能借得多。哪怕是郑琇、郑琦弟兄两个做到了刺史,他们都借不到人。郡衙上下只好一面找些做过工程老人当参谋,然后自己上阵。不会,现学,不懂请教!
郑琰做计划是一把好手,毕竟是站巨人肩膀上,凡事有规划啊,要挖多少土方,路线几何,可调动多少人手,一个劳动力一天能做多少工作,共能开工多久。国家无偿征发劳役一年有多少天,即,可以有多少白工,剩下缺口要从哪里补足,工程质量标准是什么,等等等等。做得似模似样,池脩之也挑不出毛病来。甚至郑琰计划里还有了些福利,比如给力役加餐什么,池脩之还很凶残地表示,不能给太多:“原是他们自备干粮,想着早些回家,自然做得。你要是补贴得多了,可有得磨了。”明白了,吃大锅饭不干活。
郑琰很遗憾:“改成奖励如何?一天一个工,挖多少方土石算合格,超过,超多少有多少奖励。”
池脩之摇头道:“难!”郑琰一直呆后衙,真没怎么接触国计民生,池脩之却是四处跑,很知道内情,“怎么能保证执行?纵使拨下了钱去,你怎么知道这些钱给发到各人手里?我分水也是召集乡老,并不用小吏,小吏不可信。”
郑琰哑然。
池脩之安慰她道:“今年不行,到了明年、后年,咱们把威信立了起来,下面人不敢乱动了,就能宽仁些了。”
郑琰讪讪地道:“我总想着,大家都能过得好一点,就好了。明明,他们辛苦劳作了,我们才能过得好,可,看他们太辛苦,我也不忍心呢。真是,是不是太虚伪了点儿?可我真……想天下太平呢。”有很多话说不出来,人就是这样矛盾,作为一个特权剥削阶级,靠民脂民膏过活人,居然猫哭耗子起来了。大概,曾经平民生活、平民教育,还是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印象吧。
池脩之抚着她背,轻声道:“会好起来。”池脩之自己也想做出些政绩来,同时,久中枢混,多少知道一些□,如今世道实称不上好,让百姓过得好一点,也算是一个有良心政治家了。倒没想到,自己妻子心忧万民。这个,池脩之略感惭愧。
郑琰一捏拳头:“一件一件地来吧!”
池脩之一笑:“好!”
两人又跟土木工程死磕上了,郑琰尤其痛苦,画图神马,真不是人干差使。直到从被抓壮丁汤恩那里看到了铅笔,郑琰才一拍脑袋:“可以用这个呀!”以前用过嘛!我以前画素描可比那个“发明”铅笔人好多了。
铅笔做为一个兴事物,出现没多久就由于其发明人被推倒而流行不起来了,得到常弼画技“真传”,一个也没有,能临摩其意也没几个。大部人觉得,毛笔好用,也就放弃了。倒是很多工匠觉得这东西比较好,尤其是木匠,画个线什么,方便极了。常弼铅笔店,几经转折,被收到将作管辖了,由于铅笔外面是包着木头,所以算是木匠。
汤恩小弟就是个木匠,郑琰从他那里弄来了铅笔,结果悲剧地发现,由于放下硬笔时间太长,她居然不!会!用!了!
一脸苦逼地适应铅笔中……
重适应了铅笔之后,郑琰效率提高了不少,同时,土木常识突飞猛进!但是,整个工程还是要专业人士来做,郑琰顶多算是听得比较清楚明白,死活不敢自己下手了。水利工程神马,道路桥梁神马,一个弄不好,是要出人命!她还是不要乱指挥好,知道些常识,帮着算个账比较适合她。
正进行田间管理劳动人民不知道,他们郡守和夫人,已经把他们接下来工作给确定下来了。简直就是周扒皮!
池脩之还带着人踩点,做简单测绘,同时微调方案。半个月脸就晒变了样儿,就这样,又来了问题。
时已入夏,今年天气有些干旱,鄢郡仗着水土好,目前还没有什么灾情出现。池脩之先前又罚了一大批人做苦役,疏浚了河道,挖深了沟渠,又整体调控了全郡用水。使旱情得到了有效控制。
即便如此,部分地区还是出现了因为水资源紧张而悄悄侵占别家用水情况发生。个别村子还发生了小规模械斗,这让全郡目光都集中到了池脩之身上。池脩之分水时候说过,谁不按规定用水了,谁擅自械斗了,就罚谁,一点情面也不讲。
械斗双方身份略有微妙:受害者,祁家;施害者,土鳖吴家。
即使是社会主义农村,也很难摆脱历史遗留下来格局——同姓聚居,就不要提现鄢郡了。祁氏本是大族,土鳖吴家一大族人住一起,就是一个村子,这村子就叫吴家村,与名字比较风雅“祁园”相映成趣。
吴家看着祁氏不受府君待见,正好天又干,贪心乃起,也是欺软怕硬,偷偷开了渠,偷了正按规定用水祁氏水。瘦死骆驼比马大,烂船还有三斤钉,祁氏很发现情况不对,派人去堵缺口,正遇上了吴家偷水人,两处一理论,祁氏难免带着傲气,被吴家那副“你们过时了”小人嘴脸一派,说话也不客气了起来,也分不清是谁先动手,反正是闹到池脩之案头上来了。
怎么判?大家都盯着呢!
断案从来难不倒池脩之,两边一拿到,公正合理地认为:“事因吴氏偷水而起,先判偷水案!吴氏犯本府法,参与之人罚力役三日,铜十斤,从其用水时日里,扣一日补与祁氏。本府说过,别人违法,苦主可上告,毋得私斗,祁氏为何不告?不告,等罪!——械斗之事,两家皆有过,本府一视同仁。两家械斗,本应即时治罪,国以农桑为本,吾不误农时,着两家人犯,秋收之后每人加服十日力役。先前诸乡老与吾立契,今不能约束村民,着戴罪立功,看管诸人犯,秋收之后,领他们来服役!晓谕全郡,两家系初犯,故轻罚之!此后有再犯者,加倍惩罚!”
判完了,这么个结果大家都能接受。祁氏本打算如果受到了不公正对待就要闹将起来,没想到居然还算公平。吴氏本就胆虚,不意府君居然没有为难祁氏,也骂骂咧咧地走了。
只有池脩之开心得不得了,这就又多了许多免费劳动力啊!
就这样忙碌,还有闹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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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工程也好,械斗也罢,都是公事范畴,郑琰没想到是,私事上也有来搅局。
事情还是因为祁二娘而起,祁氏虽然全国勉强能挂号,到底势衰,已是多与本郡之人联姻了。郡内望族通婚,也是四通八达,祖祖辈辈纠缠不清了。王、朱等四姓与祁家总有着奇奇怪怪亲戚关系,几家小辈纵有礼法约束,也架不住姑母姨妈家表哥表妹之间互相认识。
祁二娘郑琰看来讨厌,但是思想比较顽固鄢郡人看来,那行为绝对是可圈可点!世家不能自降身价、自甘堕落!祁二有一表兄,是朱家小公子,年方十六,生得唇红齿白,骨子里带着一股傲气,自以也算系出名门,才学又好,挺瞧不起土鳖们。朱六公子心中素喜欢祁二表妹,两家家长也有意结亲,不想晴天霹雳,祁二被送乡下去了,有不可靠消息讲,可能要被远嫁。
朱六哪里受得了这个?求他父母帮忙,父母年轻时也是与他这样想法,后来他爹也做过几任地方官,又到京中叙个职什么,几次叙职棱角一磨,比较能认清现实了。听儿子要犯浑,先把朱六给骂了一通。
朱六记得一个孝字,不敢与父亲争辩,跑到祁高大门口大哭不止:“郑氏,冰山耳!日出即融,冰山难靠!竟为冰山而抛骨肉!祁氏真要完了!”
祁高真想让他现就完蛋!派人拿绳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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