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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锤的石山,掌钎的小顺子都没有觉察有人进了窿子。
石山赤身**地抡着大锤,雪亮的矿石灯光将这个男人的每一部分都照耀得一清二楚,涔涔汗水使他全身油光发亮,腰如弓,张弛着,背脊像条长长的蜈蚣,一节一节环扣着扭动,屁股的肉也紧紧收拢来,长着密匝匝黑毛的大腿和小腿如铁柱般支撑着剧烈晃动的上身,全身的力传送到隆起一坨坨肉的臂上,再传送到紧攥锤把的手上,铁锤流星般地画着弧线,就在锤与钎猛烈相撞的一瞬间,便迸发出来震撼人心的金属声:
“当!当!当!”
月英看见了他们。她的眼光在接触他们的一刹那,立即僵住了,她竟忘了男人下窿子常常这样。她蓦然意识到什么,一阵慌乱,脚下的废石“哗啦”响了。
他即刻收住锤,返回身。
她看见了男人正面的一切,他胸脯上的毛与肚子上的毛,以及大腿之间的毛连成一片像黑炭自上而下涂刷了一条,给这汉子平添了无比的刚劲和强悍。但她丝毫没有挪动双脚的意识存在,静静地看着他,此刻倒显得十分的镇静。
小顺子慌张地提着一条裤子跑过去,交给石山。石山没有去接。
月英走过去,把盛着荷包蛋的竹蔸筒子交给小顺子:“你回去,我替你。”
小顺子乖觉地接过竹蔸筒子和矿石灯,睨了石山一眼,就走了。
小顺子的脚步声消失之后,窿子里便静得只剩下了吱吱的矿石燃烧的响声,矿石灯的呛味和男人的汗气混杂在空气里,更使人觉得闷热。
石山从月英眼光里感受到了撩人心魄的灼热,他看见她飞快地脱去了被汗水湿透了的褂子,她那隆起的玉石般细腻光滑的胸脯立刻暴露在白炽的矿石灯光下,接着,他看见了她那暴露无遗的柔软纤细的腰肢和修长结实的大腿。他手中的锤滑落了,锤柄竖着晃了两晃,“啪”地倒下来,敲打在他的脚背上,竟没有感觉到痛,当他的目光从她的身上重新落在她的脸上,与她的目光交织在一起之际,他的心却产生了一阵异常痛苦的战栗。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心里一个劲地叫着刘山茶的名字。但就在这当儿,他被她紧紧抱住了,他十分敏感地知道她紧贴着自己身体的每一个动情的部位,手脚无措地喘息起来,她一把抓住它往她身体里塞,他便在这当儿无法控制地将所有热情迸发了出来,她痛苦地呻吟着,扭着身子,用嘴在他身上吮吸着那些热情,他也就跟着痛苦地叫起来:月英月英!你给我掌钎!我要见砂子!然后,一把推开了她。
她望着他许久许久,才弯腰拾起丢在地上的褂子。
“你就这样子!这里热!这里闷!”
她顺从地拿起钢钎,咬着嘴唇,竭力不让泪水流下来。
“当!”
锤声响了。锤与钎碰撞的时候,是火星与雷霆,分离的时候,仍然带着弧光和余音。
在弧光和余音里,他又吼了一句:“我要走!”
“当!”
“我欠了—”
“当!”
“还不够的—”
“当!”
“情债!”
月英丢下钎,霍地站起来,涨红着脸盯着石山。
就像锤与钎的碰撞,石山心中激起了火星与雷霆,一种无法用理智去梳理的情爱,剧烈地在冲击他。但当他的眼光再次同月英的目光相遇,他才发现她的那份炽热退却了,代之以愠怒、委屈与伤感,他的锤举在空中好半天,才一掷老远。到此时,他反而再也无法用任何理由去阻止自己接受面前这个纯情女子的爱。他一把揽过她,紧抱在怀里,声调变得异常低沉而柔和:“我喜欢你……喜欢你……”
她酥酥地倚偎在他的怀里,似乎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就这晚,石山仅两炮就见了砂子,好大的砂子哟,炸出来的几乎全是矿石。
石山却不辞而别,月英以为他下山去看刘山茶,等了几天省悟不对劲,找山茶一问,才知道石山离开了云山,找叔叔去了。
在叔叔杨刚跟前拍了胸脯,杨石山狠下心丢下两个女子下了山。打锤佬讲的就是义气,一言九鼎,说了就要兑现,丢了脑袋也要兑现。留在云山有性命之虞,这他倒想得不多,山茶有伤在身,月英有孝在身,这两个女人孤孤单单依赖的就是他,他走得彷徨,但不能不走,工会是云山千千万万打锤佬的,叔叔要他走自然是工会的意思,打包办之前就讲过,他们这几个代表是打锤佬的代表,得讲纪律。
这一段情爱是他一生中最难忘的。山茶是他的妻子,此后在他漫长的屈辱、窘迫的生活里,他俩相依为命。月英就不同了,那段情爱像清晨的露水,闪着光芒的时候太短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