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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沉思了片刻道,『眼下有四位妃嫔怀有龙裔,哀家思索了许久,良嫔的小公主日益见长,总不能待在一个小宫殿里。哀家以为皇帝可以晋封一下以示嘉许有孕的妃嫔。』
『嗯,皇额娘说得也是个道理啊。只是这个晋封又该如何呢?』訾陵搁下手中的朱笔,这些年太后潜心研究佛学甚少过问后宫的事儿,只是自皇后有孕在身,这后宫便显得杂乱无章。
『良嫔伺候皇帝已是多年,虽无法再生育好歹也给皇帝生了位公主,这些年一直屈居嫔位是皇帝亏欠了她。懿嫔入宫时年不多,可也是两次有孕在身,也该是晋封一下。华妃娘家如今崛起也是能与贤妃抗衡的,就赐她协理六宫之职。』太后有意要与訾陵重修于好,她掷地有声讨好皇帝。
『皇额娘深思熟虑,儿臣明白了。』訾陵点头称好。
手谕很快就传遍后宫,最高兴的莫过于贤妃,贤妃晋封为贤贵妃风头自是要比有身孕的妃子有气势多了,贤贵妃每天都是穿着枣红色缎绣八团夔龙纹吉服到清宁宫请安,显摆的是自己贵妃身份。此次晋封的还有良嫔晋封良贵嫔为太初宫主位,菀晋封为懿贵嫔为玉华宫主位,嘉贵嫔晋封为嘉妃,福贵人晋封为福嫔,绘常在晋封为贵人。
菀一身石青色缎绣四团夔龙纹吉服,头戴青鸾点翠钿子,绘贵人由于此次晋封,依旧是一身藕荷色缎绣繁花纹吉服,素心与小顺子不时指挥着小太监把带来的东西一一摆放好。菀与绘贵人倒是乐于清闲地坐在院子里吃着糕点茶水。
菀把玩着手中一个发旧的七孔发架,如今她也算是有个权力与皇后抗衡了,将来的路必是比从前更加腥风血雨。訾陵一身帝王朝服疾步走来,身后还拖着一条长长的人龙队伍。菀和绘贵人立刻上前请安,訾陵一手牵起一个,快步走到两人适才坐的位置上。訾陵就着菀的杯子猛灌了一杯,小顺子哈着腰上前给替换一杯新泡的茶水。
『朕这才算是在东内苑忙完了。』訾陵拉着菀坐下,同时示意绘贵人也坐下。『已是贵嫔之人,为何装扮得如此素净?』
訾陵扬扬手,高无求立刻恭敬地捧来一个珐琅锦盒,里头放着一定镶嵌着青鸾两端以浅色干花点缀的钿子。訾陵取出准备把这钿子戴到菀的头上,奈何菀伸手婉拒。
『嫔妾乃贵嫔之末,怎能僭越妃子用如此夺目的簪子。』菀和煦一笑,『况且,臣妾时常舞刀弄枪,没个女儿家的模样,戴着岂不侮蔑了工匠的用心良苦?』
『你呀,总是一副伶牙俐齿。』訾陵把簪子重新放入锦盒,吩咐高无求把锦盒立马送去懿贵嫔的库房之中。『皇后的月份越大,朕就得多去那儿走动,冷落了你,你可不要生朕的气。』
菀与绘贵人相视一笑,却谁都不去搭话,皇上要的不过是她们的知分寸,偌大的后宫只能出一个贤妃,再多便成了泼妇一名徒增他人厌烦。
訾陵坐了一小会儿便摆驾到清宁宫去安抚皇后,此时小顺子也前来汇报一切收拾妥当。绘贵人仍旧按着老规矩居住在西偏殿,原本主人的东偏殿改为了用膳的地儿,菀仍旧是住在正殿。
菀淡然打量了玉华宫正殿的内外,原本的青砖也铺上软绵绵的毯子,高高的花盆底鞋踩在上头也没了那清脆的声响,冷清的玉华宫此时被布置得金碧辉煌尤胜从前了。
素心捧来更换的发饰,她小心地为菀卸下青鸾钿子,改用玛瑙点缀的钿子。待会西内苑的宫妃都会过来请安,就如她刚才到清宁宫请安般。小顺子早已把备好的赏赐逐一摆放在铺有红绢的托盘中,素心一一查阅后方算是搁下心头大石。
玉华宫在晚膳的时刻迎来最热闹的气氛,訾陵和菀在玉华宫的院子内大排筵席,西内苑的宫妃无不华衣锦服,脸上堆着或真或假的笑意。訾陵点头让菀把赏赐分下去,福嫔虽不是主位却一人独居上阳宫,这份恩宠硬是分了菀的一半风头。
菀堆着虚假的笑容,这掎角之势怕是訾陵深思熟虑后布置的,皇帝也是按耐不住要出手干预后宫了。
这夜訾陵没有在华清宫留门,反而在赤霞宫掀了绘贵人的绿头牌,高无求领着队伍驾着凤鸾春恩车把绘贵人送到赤霞宫。訾陵有多少年没在赤霞宫召幸宫妃,祖宗历法:皇贵妃以下只可在赤霞宫侍寝,皇贵妃以上方能在养和殿中侍寝。
訾陵自大婚以来多是到各宫中留门,从前是宫中妃嫔人少,如今宫中妃嫔众多,他似乎有心要重振后宫的规矩,也算是侧面打击了皇后治理六宫无能。江山辈有人才出,哪届的秀女不是个个貌美如花,个个都不是等闲之辈。与其忧心他人,她倒不如谋算一下自己。
多少年了她一直以他口中早已死去的姐姐当目标,他口中的姐姐很坚强,所以她就努力让自己变得坚强。他口中的姐姐武艺与马术超群,她就努力地让自己克服自身的条件做到他想要的。
她每次的刻意讨好换来的却是他迷离飘渺的眼神,他有哪一次是真真切切地看过她一眼?他把她当作搭档也行,当作敌人也行,可她无法接受他硬要隐瞒自己的感情强迫自己端起一个父亲的模样。
破军之星,入陷弱之乡,性情激烈易走极端。她记得十三王爷的手札中记载了这么一句话,旧时王府中的谋士曾与她说过王爷命主破军,是一个难得的军事奇才,奈何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对于这份感情的执着,就连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有很多事就如揭开疮疤般难堪,他的无言以对犹如一巴巴无声的巴掌掌刮在她的脸上。她苦笑,她又不是不知答案又何必咄咄逼人非要得出个所以然?一个死人简单而残酷地把他和她分成了楚河汉界,只是为何她仍旧会心存残念?
素心和小顺子静静站在一旁等候差遣,早在小主进宫之时她便感觉到她的心思不在皇上身上,也许她的这份若即若离勾起了皇上的兴趣,但正如世事所说的,皇帝的恩情再重也有消怠的时刻,宫中的妃嫔昔日何尝不是被皇帝的浓恩倚重,可最后谁不是败给新晋的人儿?
『刚晋封为贵嫔,妹妹怎一副愁眉苦脸?』
华妃与淑妃一并踏进屋内,此时屋中的炭火烧得正旺,两人进屋便把厚重的大氅与手套给卸下。华妃一身绀色绣花秋装长褂,平日也多是以传统的发髻,簪上珠钗宝器素雅而不是端庄。淑妃则是石青色的繁花似锦冬装,头戴精致的金镶玉半钿。
『嫔妾给淑妃娘娘请安,华妃娘娘请安。』菀站起来上前给两位宫妃行大礼。
『哟,都三个月的身孕,还如此大咧咧的。』淑妃含笑示意菀坐回去。
『俗话有云,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妹妹如今正好暂避锋芒,待时机成熟自是能扳倒敌人。』华妃意有所指地说着,传言贤贵妃在皇上跟前眉飞色舞地为英常在求情,皇上爱怜她的恳切于是也把她晋封。
华妃虽没其余妃嫔那般惨烈,可多少年被皇后背后制造的流言蜚语伤的体无完肤,绝望之时也曾想过要吞金自尽,如今她虽晋为妃位,可每每看见皇后也惧怕得绕道而行。说得好听些,她是天生胆小怕事,说得不好听的便是斗败的丧家之犬而已。
皇上赐她协理六宫之职也不过是借她牵制着贤贵妃而已,只是她自知纵然手中权力再大也不敢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