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帽的相信,只要自己的手像毒蛇般叮上王二牛咽喉之际,这只手也会立时把自己的手臂卸掉。
他可不愿冒这个险。
所以他硬生生顿住。
王二牛的大眼睛往左右一溜,缩着脖子、支着腰板、仰着身子,一分一分地把自己的咽喉从对方的虎口中缩了回来,然后又重新站得挺挺的,用大手摸着发麻的脖子道:“好险,好险,幸好我够镇定。”
毛丰源搭在大礼帽肩上的手慢慢松了开来。
那只僵着的手也慢慢缩了回去。
很缓慢地、很小心地、很有防备地缩了回去。
大礼帽里毒蛇一般的眼睛,已转到毛丰源的身上,奇怪的是这双眼睛很狠、很毒,但却给人一种美艳的感觉。
毛丰源笑道:“对,幸亏你够镇定。”他说,“如果你不够镇定,我也着慌,一慌,有时候想帮忙,却会用错了方法或者用错了地方。”
王二牛咋舌道:“那么说,如果你想卸他的手,会不会一着慌,便卸掉了我的头?”
毛丰源道:“幸好我没着慌。”
王二牛道:“幸好我的头缩得快。”
毛丰源忍笑道:“你知不知道世上什么东西的头缩得特别快?”
“我的头。”王二牛爽快地答道,“不用问了,一定是我的头。”
那戴着大礼帽的突然道:“你们这想不想保住自己的头?”
毛丰源和王二牛都一齐答:“想。”
大礼帽道:“要头的,就请动脚,自己滚出去。”他说话的语调很轻、很低、很微。
毛丰源居然问:“不要头的呢?”
大礼帽道:“不要头的,就请动手。”他附加了一句,“待大雷哥驾临时,你们可能没有了头,也保不住一对脚了。”
毛丰源不免觉得有些奇怪。通常部属在外,替主人、领袖歌功颂德、出力办事,可是,如果是心怀叵测、别有图谋的属下,在外假借主人、领袖之名行利己之事,在外对自己上级一味谀词,或把恶事往上司身上推,自己却占尽便宜、做尽好人,这岂不是比密谋叛变还要可怕?
杀一个人,不过是杀一个人,用语言恶意中伤一个人,伤的不止是一个人,至少有被伤者、说者与听者,如果听者有无数人,为祸就更大了。
毛丰源忽然感觉到用人的可怕,要比信人、容人还甚。
容人已然不易,要容纳异己,容忍与自己意见不一,甚至比自己优秀的人,更是不易。
信人更难。谁不愿有人可信?谁不想信人?信人不疑,疑人不信。但信人常常没有依凭,也无基准,绝对信任一个人,很可能使自己无人可信、信错了人。
用人则更艰难。
要用有用的人,但有用的人往往不听用;若用无用的人,无用的人常常用不上。像“振新堂”,用了些不能用之人,使得“振新堂”在道上得罪的人越来越多、造的孽越来越重;如‘斧头帮’的大雷,说不定问题就出在所用之人上,他们一直不能与“振新堂”和“兄弟盟”并驾齐驱、分庭抗礼。
“兄弟盟”呢?
怎么这干‘斧头帮’的重要人物,老把好事往自己身上堆,恶事往老大身上推?
毛丰源因想起这些,于是生了一个警惕。
连他也不知道,这一个无意间的警惕,日后对他有甚巨的影响,甚大的作用。
人生里许多重大的事情,都是在刹那间改变的,或在不经意的一刻、不着意的事件里决定下来的。
人生里有许多体会,也是在无意间和不经意中,顿悟出来的。
王二牛却没有这些感触。
其实,一个人能少些感触、少些感觉,也是好事,至少可以少受些情绪的困扰。所以王二牛反问:“为什么你们人人都故作神秘,用那些锅呀盖呀罩住脸孔,是你们没有脸见人不成?”
这句话说得够惹是生非。
大礼帽居然不气。
“你们还有一个选择。”他说。
王二牛乐亮了眼,“那最好,因为我既想保住头,又想留住脚,但又不想走。”
“你不走可以,”大礼帽说,“我们带走郭小姐,你们不插手干涉便是了。”
他补充道:“你打伤邓老三的事,我也可以保证暂不追究。”
王二牛沉吟道:“这……”
大礼帽见他动意,忙问:“怎么样?”
王二牛苦思道:“我……”
大礼帽劝道:“你且不管别人怎么决定,你若不插手,站到一边去便是。”
王二牛迟疑地道:“我想说……”
大礼帽奇道:“你说呀!”
王二牛讪讪地道:“真的可以说?”
大礼帽道:“尽管说!”
王二牛道:“我……我爱你!”
这句话一说,不但把大礼帽吓了一大跳,不禁退了一大步,连毛丰源也唬了一下,甚至连被打得怒火冲霄的邓苍海也愣住了,还有郭雪、柴依琳等人一齐傻了。
然后王二牛笑得前俯后合,站也不是,蹲也不是,捧腹狂笑,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我……哈……笑死……我……我,我……每次都在……绝不可能的……场合……绝不可能的气……氛里,绝不可能的……情形下说……说……哈哈……这句话……都把人给吓坏……哈……真好玩……真……笑死我了……”
毛丰源也忍俊不禁。
他觉得王二牛和陈妖精,都是很好玩的人物,而且绝顶可爱。
可惜他看不到大礼帽现在的表情。
但是他可以想像。
大礼帽的鼻子一定是气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