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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四郎就把手里的山核桃轻轻地放进树洞里。
四郎又等了一会儿,见树洞里还是没反应,只好绕到另一边,拂开白雪,采集一个个肥美新鲜的猴头菇。
“谢……谢谢。”四郎正撅着屁股采蘑菇呢,就听到那个忽然消失的声音又再次出现,他偷偷偏头去看,树洞口果然露着一点点灰扑扑的小脑袋。那脑瓜子也和山核桃差不多大,两边脸颊鼓鼓的,总像是包着什么东西。
“往东边走,有大得吓人的冬瓜梨,还有才成熟的不久的冬桃。西边那颗倒伏的老椴树的枯枝上,也长了很多无毒的小蘑菇。你可以去采来吃。”小仓鼠探出头来,对四郎说道。它嘴里的确包着食物,一说话就往外掉松子。
“谢谢,不过,我得先回去了。”此时太阳已经西斜。害怕二哥回来找不到人,走路不专心的四郎也不敢再继续和这只小仓鼠玩了,道谢之后,提着篮子匆匆离开。
小仓鼠看着四郎匆匆跑远,抱起身边的核桃,小小声嘀咕了一句:“是很老实的笨狐狸嘛。大人为什么不喜欢他?”
按照自己做的标记走了一路,四郎忽然看到了小仓鼠说的那颗被风吹倒的老椴树,于是就顺手采摘了长着风倒木身上的金针菇。
然而,等他采完蘑菇,顺着自己刻下来的印记又走了一段路,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因为他来到了一个方才没有来过的,陌生的林子里。
这片林子里长着一片果树,不仅有小仓鼠说的冬瓜梨以及太和山有名的冬桃,还有许多挂果的柿子树和成片红艳艳的山楂树。
柿子并不是常见的金黄色,大概是因为长得地点太过于隐蔽,所以至今没有被山民采去,树上的柿子已经由绿渐红,再由红变紫,如今已经成了近乎于紫红的颜色。因为硕果累累,柿子树的枝条都垂到了地面。
四郎看了看树身上的印记,很有些莫名其妙:没错,的确是个五芒星。可是刚才过来的时候,自己的确走的不是这条路。
于是四郎再次撸袖子,不自信的看了看辟邪镜。辟邪镜安安静静的,并没有任何奇怪的反应。
此时黑夜已经降临,而四郎在那些刻痕的指引下,已经不知不觉偏离了大道,在这陌生的大森林深处,小狐狸再也找不到回去的道路了。
一轮冰蓝色的月亮挂在墨蓝色的天空中,树林间浮动着一些绿色的光点,四郎不知道那究竟是野兽的眼睛还是磷火。
蓝幽幽的月光撒在雪白的林间小路上,山林里一片空寂。
有什么凉飕飕的东西落到四郎脸上,他抬头一看,原来是空中的飞雪又下得大了一些。雪花似乎也被具有魔力一般的蓝色月光染了一点颜色,好像是发着微光的冰蓝光点,慢悠悠的往下落。
四郎如今修道,也是有底气的人,所谓艺高人胆大,因此倒不是特别害怕会遇到怪物。但是四郎知道,因为下了雪,地上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树木似乎也长得差不多,他对这片林子不熟,说不定转一万年还在林子里徘徊。
而且这场雪继续落下去的话,还会堵塞了山路,把他封在深山里出不去。就算他能变成狐狸躲在哪个树洞里,也一定会被冷得够呛,嗯,冻死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蜷缩在某个树洞里冻饿而死的悲惨下场,四郎有些烦躁的在柿子树下转了几圈。
“啪”一个柿子从硕果累累的树上掉了下来,差点没砸到四郎的脑袋。走了这么远的路,四郎忽然觉得有点口渴。就上前摘下一个柿子,捧一把冰雪擦洗干净,别看这熟透的黑柿子不如金黄色的柿子惹人喜爱,可是也丝毫没有了涩味,格外的甜美。
四郎一边啃着柿子,一边对着身旁柿子树上的六芒星图案摸了几下:的确不是自己刻的。
四郎的头脑飞快的转动着:一定有什么东西在作怪!到底是谁呢?
茫茫大森林,果然在童话般的轻松愉悦中暗藏这许多杀机。四郎知道此时不能慌乱,然而,心却忍不住砰砰直跳。
漫天飞舞的冰蓝雪花,既无边际,亦无生命,纸钱一样静静飘落,好像在为某人举行一场无声无息的葬礼。蓝月下的山林,静谧的有些凄凉。
此时二哥不在,一切都只能靠自己了。
四郎紧了紧自己的外衣,不由得在心里默默运转参同契,似乎只有感受到体内澎湃的力量,才能给小狐狸带来一点点安全感。
参同契果然不愧是道门最好的心法,四郎很快就感到急速跳动的心脏正常起来。镇定下来后,他仔细把今天的事情整个回想了一遍。
事情是从自己听到麻子惨叫之后不对劲的。麻子和任老狗的遭遇以及自己被误导迷路两件事之间究竟有没有联系?
关于自己刻下的五芒星被人模仿,故意引自己迷路这件事,目前来看有三种可能,第一就是林间的猴子捣乱。听说山里的金丝猴特别喜欢恶作剧。
第二就是那个在林间残留了黑气的怪物,它的目的不明,多半来者不善,但也未必就是在针对自己。
第三嘛,四郎想起这几日华阳曾经提醒自己,说有些看不惯狐族的妖怪过来了,二哥跟着自己的时候他们不敢动手。难道是瞅着二哥不在自己身边,所以想要把自己引到他们的地盘上下手?
“真麻烦!”四郎有些困扰的嘟囔一句。
不管是心怀恶意也好,单纯恶作剧也罢,伪造刻痕的那个东西绝对是恶、意、满、满。是敌人!
敌人目的虽然不明,可是自己绝对不能按照他设计的剧本走,否则必定是自投罗网。本着要和敌人作对到底的心思,四郎不再看那片硕果累累的树林,调头向着来时的方向走。
如今敌在暗我在明,四郎觉得,自己这么一走,说不定反而引得幕后那个家伙出手。只要他现了身,就比现在这个暗昧不明的状态好。
这么一想,小狐狸就把右手的袖子微微撸了起来,露出那面五铢钱大小的铜镜。然后手里捏着法决,小心谨慎的环视着四周。心里做好了拼命的准备。
道长说过了,每一次的战斗都要有拼命地觉悟,嗯,实在战不过才可以扔护身符逃跑。摸了摸怀里的符咒和手上的铜镜,打定主意的四郎反而一点都不慌乱了。
在月光的指引下,四郎一路走回刚才那株躺倒的核桃树面前。
“你怎么了?”一个细细的声音问道。
“我迷路了。”四郎垂头丧气。
“哦。”从枯死的核桃树里探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是那只只有四郎半个巴掌大的小仓鼠。它在夜幕中似乎没有那么胆小了。不仅整个身体都探出树洞,还蹲在风倒木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四郎看。
“你知道怎么走出去吗?我想要去那颗最高最高的云杉底下,我的同伴在那里。”四郎有些不抱希望的问。
“嗯——唔——你不是刻了符号在树上吗?”小仓鼠想了想,慢吞吞地说。
“可是我做的符号似乎被人仿刻了许多在别的路上,你有看到是谁做的吗?”
“没有看到有人过来。”小仓鼠抱着一个核桃磨牙,边啃边说:“那你刻得肯定和别人刻的不一样嘛。你闻闻,闻闻说不定就找到路了。”
虽然小仓鼠这个闻一闻的建议听上去很不靠谱,可是四郎还是被这么一句话提醒了。
对呀,我刻得五芒星带着自己独特的灵力,别人模仿得再像,也不可能模仿出我的灵力来吧。
这么想着,四郎带着试试看的态度,抬手做了一个结印的姿势。琉璃般晶莹剔透的光彩从四郎的莹润的指尖散发开来,灵气化为一道光速,飞往一颗大树的树干下端。
一瞬间,一排本来已经消失的五芒星间次在林间错落的一颗颗大树上亮起。因为这些五芒星是水属性的,还散发着莹莹的水蓝光辉,和天上的月色交相辉映。
四郎走过去一看,果然和刚才通往果林的那条路不一样!
成功了!
四郎在月光下,顺着自己刻下的记号,在树林间飞奔着。
因为水属性的五芒星可以滋养木魅们,所以,一些在冬天快要枯死的树灵也渐渐聚集在刻了五芒星的树木两侧。
树灵们的身上有的散发着浅浅如春草的碧绿色,有的散发着薄荷一样的绿色,这样的树灵越聚越多,那些绿光也就分出了深浅不同的层次,就好像是给四郎铺设出一条通往云杉王的林间小路。
天上有冰蓝色的月亮,空中飞舞着银白的雪花,地上是一条绿光浮动的小路,路上走着一个提着篮子,露出狐狸耳朵和毛茸茸大尾巴的小少年。
那副情景,真是你在最美的梦境里想象不到的空灵美妙。
可是,维系这幅美景是需要代价的——因为要不停的向五芒星里输入能量,所以很耗费灵力的。而那些聚集过来的,快要消散的精魅在不知不觉中,都通过五芒星吸收四周的灵气,一只两只倒无所谓,成千上万只就加速了四郎体内灵气的消耗速度。
为了节省灵力,四郎后来就是在点亮一颗星星之后,再继续点亮下一颗。
这么走一阵,四郎便累得两眼直冒金星。就在他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再也无法继续点亮下一颗五芒星的时候,对面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窸窸窣窣……”的动静。
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难道是幕后黑手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了?
四郎吓得毛都炸开来,哭丧着脸调动着体内最后的那点灵气,并且摸出道长给的那个护身符。
这回大概真的得拼命了。这么想着,四郎停下了飞奔脚步,摆好了迎战的手势。
一个高大的黑影披着大氅,带着兜帽从茂密的树林中转了出来。因为角度关系,四郎只能看到一个逆着光的剪影,以及兜帽下那双金色的,带着一点无机质,冷冰冰的眼睛。月华在他的背后荡漾,地上映出一个巨大而古怪的黑色投影。
随着风向的改变,四郎几乎能够闻到男人身上浓郁的血腥味。
深夜的密林中遇到这么一个男人,简直能把小朋友吓哭。黑影一出现,五芒星两侧的木魅便匆忙的逃了开去,林间薄荷绿的光点到处乱窜,那条异常美丽的小路也倏然间消失掉了。
然而,四郎单是从男人走路的步态上,就认出来这是二哥。他松了一口气,在冰蓝色的月光下,甩动着尾巴飞快的朝着二哥奔了过去。
“怎么又乱跑?”二哥皱着眉头问。
一见面就挨骂,四郎可委屈,就把刚才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告诉二哥,意思自然是要二哥帮忙,揍那个误导他的坏人一顿。
二哥听到四郎拉拉杂杂的叙述,眼中有一道精光一闪而过:看来那些家伙,还真是坐不住了呢。
“我知道了。”二哥也没安慰四郎,只是把身上黑色的大氅脱下来,兜头盖脸将自家小狐狸裹住。
闻着大氅上熟悉的味道,四郎的心终于稳稳的放回了胸膛。他牵着二哥的大手,放心大胆的走在森林里。
蓝色的月光从树木的间隙间洒下来。在他们身后,雪花静静飘落,很快就覆盖住了那两行相依相伴的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