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面对崔玄微时,总有一种奇怪的心理弱势。
这时候听崔玄微这么一说,他也不发火了,只挥了挥广袖:“上酒!本将军今日请来了太和山中,拈花寺里的了圆大师,他是仙去的庆友尊者的大弟子,乃是个一等一的风雅之人。今日,便请了圆大师与玄微公子清谈易理,坐而论道。”若不是知道自己的水准,冉将军是恨不得亲自上场的。
没错,凡人皆有癖,冉将军明明是个屠夫,却有种宁死也要附庸风雅的偏执精神。当初他迷恋出身传奇,言行皆雅的夕颜大家,未尝没有这个原因在其中。虽然他今日换上了广袖长衫,动作行为也在不自觉的模仿崔玄微等人,但是总给人一种不伦不类之感。
有味斋只负责做席面,其余后续工作皆有将军府的下人负责,所以四郎虽然从早上忙活到现在,也并不觉得劳累。
四郎听胡恪说,就算不吃人脑油,若是吃多了死人肉,也是有一定几率感染人瘟的。不过人瘟其实并不难控制,只要不去吃死人肉,或者吃那些食用过人肉的动物,就不会感染这种疫病了。
人瘟和上次汴京的寒冬大疫不同,解决之道在四郎看来是很简单的:只要江城不再发生人吃人的事情就好了。
最单纯、最无知的方法或许就是解决一件事最快速、最便捷的途径。谁都知道这个道理,可是真的要做起来,却发现最便捷的途径往往最难走——
如今灾荒年月里,若是变不出足够的粮食,要阻止人吃人就只剩一个办法:扭转这些人食性,让他们再也吃不下去人肉。
这件事说难的确很难,说简单却也简单。四郎最近翻殿下给他的那堆古书,从一本发黄的卷轴里看到一个巫族的法子,正好可以解决这个难题。
巫族的法子说起来有些邪性,可是法术本身并没有邪恶与正义的分野,关键在于掌握在谁的手上了。这就和密宗里最黑暗的杀咒却被称为最大的慈悲是一个道理了。
说干就干,趁着现在还没有入山修行,四郎想为自己待过的江城最后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要说拯救江城的百姓,四郎自忖是没有这样大的本事的。但是他并不想只是不痛不痒的感叹几句,或者难受一阵就过去了。
学道术的目的是想要变得更强,而变强的目的并不是欺侮弱者,而是可以顺从心意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于是四郎取了些精白面粉,又跑去外面的大道上抓了一捧被晒得极烫的泥土。
刚抓了泥土回来,就被胡恪撞见。哥哥就教训弟弟:“多大人了,怎么还玩泥巴?”教养良好的狐狸表哥瞪着四郎灰黑的爪子,不赞同的皱起来眉头。
四郎一边往朱砂符水里兑入蜂糖,一边说:“表哥,我听说用七月里的热土加上特制的符水和面,蒸熟做面人,送去大道上给路人分食。那么遇到凶荒的年月,分食过面人的居民们就不会自相残食了。”
胡恪听完果然也来了兴趣:“还有这种说法?”想了想,他有些犹豫的问:“莫不是……巫族流传下来的厌术吧?”
四郎点点头:“我在殿下给我的古书里看来的方法。以前好像也听说过有这种民俗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在面粉里加了一把江城的泥土进去,反复搅匀擦搓,直到面饼发绵光润并且软硬适中。然后又用白糖与熟面粉拌匀,加上桃仁,青红丝,糖瓜条做馅。”
“表弟,不是我打击你。巫族的咒术可没有这么简单,你这……你这简直是在胡闹好吗?”胡恪给四郎泼冷水。
四郎被遭到了打击,也不在意:“也许是胡闹吧。可我就是想要试一试,万一成了呢?纵然是痴人说梦般的尝试,也总比什么都不做,成天抱怨强吧?”
狐狸表哥这下倒被这没读过圣贤书的文盲小表弟噎住了。
两人正在说话,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骚动。
四郎匆忙间洗干净手出去一看,原来是个将军府赶车的马夫晕倒了。大概因为天气太热,车夫刚把马车停稳,忽然就腿一软,仆倒在有味斋门口,口吐白沫,全身抽搐。
“人瘟!”“是人瘟吧?”“不会错的,前段时间我家隔壁的李狗娃得了人瘟,发病时就是这幅摸样。”
仆人们在一旁窃窃私语,却没有人上前搀扶一把。唯独车夫旁边的一个小厮满脸焦急。他们这些下人若是得了人瘟,必定会被主家赶出来。虽然为主人来回奔波辛苦,可是能够依附于江城中一手遮天的冉将军,这些命如草芥的下仆已经十分满足了。
店里的客人被这动静惊动,都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拖下去!”冉将军咆哮道。
那个小厮也很机灵,他一下子跪倒在地,脆生生地说:“将军,我们是替云仙夫人给您送上清丸来的。夫人说最近天候不好,特意在丸药里加了寒水石,说是能够清热泻火,除烦止渴。”上清丸类似于现代的薄荷糖。不过,里面除了薄荷,甘草,乌梅肉,还加了些名贵的药材和香料,比如人参和南木香。是当时贵族中间十分流行的解暑糖果。
冉将军听他这么说,倒缓了缓面色,示意身边的仆人从那小厮手里接过丸药:“怎么做了这么多?”
“七夫人说了,将军是个求贤若渴的大英雄,她虽然没什么见识,也要跟着敬重将军身边的先生们。”小厮眉目伶俐,说话间宛然有几分云仙夫人的风采。
冉将军听完大喜:当着崔玄微等人的面,若是能把自己礼贤下士的名声传出去,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啊。这么想着,也就不在意车夫扫了他面子这点小事,立马派下人把上清丸分给自己的幕僚,以及最近他极力拉拢的了圆大师。
小厮这时候又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奴才们该死,上清丸熬煮时加了蜂糖。如今天气大,糖丸容易化,所以夫人提议叮嘱我们腿脚快些。大罗他城里城外来回奔波几十里,是以有些中暑,绝对不是这些人所言的人瘟啊。”
既然是自己宠爱的七夫人手下忠仆,心情大好的冉将军便宽和了许多:“那就叫大夫看一看吧。看过再说。”
“让一让,让一让。”狐狸表哥一见这个人发病时的样子,立马转身回去拿药箱,然后急匆匆地挤进了人群。
“大夫,怎么样?大罗他是中暑,是中暑对不对?”旁边的小厮一脸焦急。
胡恪托起病人的手,闭目沉思了片刻,就问:“他最近吃过什么东西吗?”
小厮虽然脸被晒脱了一层皮,但是看上去依旧比城里的百姓要精神一些:“我们都是在大厨房吃饭,按理不该有问题的。对了,我记得前几天外院管事送给大罗一腿狗肉,说是得罪了七夫人,请他帮忙美言几句。大罗是跟着七夫人进府的,如今好不容易熬出了头,怎么就……”看来这小厮和晕倒的车夫关系不错,担忧焦急的神情不似作伪。
四郎一听,就知道不好,估计那只狗是吃过死人,感染了人瘟的,所以吃过狗肉的人再次被感染。这个车夫必定会被勒令搬出冉府。这种二次感染的病例,似乎还没有在江城里出现过,如果车夫吃的不多,说不定还有救。
胡恪顿了顿,把本来要说的话吞了下去:“也……无妨,估计是那只狗不太新鲜,吃坏了肚子,加上他在盛夏暑天来回奔波,中了暑毒,才会这样的。”
小厮听完,松了一口气,小声嘀咕着:“我说那边的管事怎么忽然这么好心了……”似乎意识到有些话不该在大庭广众下说,小厮就说了这么一句,立马打住了这个话题。
“哦,既然车夫没事,那就劳烦这位……”冉将军不知道胡恪的姓名。
“鄙人姓胡。”
“那就劳烦这位胡大夫替他整治。既然车夫不能去城外接送小七,冉进,你派个人接替他赶车吧。”冉将军到底要给自己的宠妾几分脸面,所以就没提让车夫搬出府的话。
狐狸表哥沉吟片刻,说道:“不妨事,立马就能醒。”说着,他抓了一把道上的热土,又叫四郎拿了三两瓣研碎的大蒜出来,加水调匀,给晕倒的马车夫灌了下去。这治疗中暑的偏方也真有效,一碗水灌下去,马车夫很快就醒了过来。
见车夫醒了过来,围观的仆人或者面露喜色,或者一脸失望的走开了。
然而胡恪的脸色却并没好缓和,依旧十分严肃。他从药箱子里抓出来一包药,打开挑挑拣拣半天,才递给那个小厮,嘱咐要怎么怎么吃。
车夫醒过来以后,就被扶到了有味斋后门阴凉处休息。四郎和车夫一闲聊,才知道他这回不仅是来传达云仙姨娘对冉将军的关心,还受托买几道点心供这位夫人斋僧。
云仙是个念旧的人,尽管做了将军府的姨娘,每日山珍海味吃不尽,却还是十分怀念有味斋的点心,三不五时就会派人来买,或是自己吃,或是赏人。上次的麻花七姨娘十分满意,所以这回车夫也是受了主人的吩咐,依旧来有味斋买些在大热天里放得住的点心。
车夫坐在后门竹编的矮凳上,端着一碗凉茶吃。他看四郎给随行小厮打包好一些油酥包面和一小坛荔枝酒,就立马站起身,对着胡恪和四郎千恩万谢之后,又顶着大太阳赶车走了。
胡恪看着马车渐行渐远,长叹一口气。
四郎也不知道狐狸表哥的脑瓜子中又在转着什么不同别妖的念头,总之那个在大日头下仰头叹息的剪影里,满满都是忧国忧民的凝重。
哎,这只傻狐狸。
作者有话要说:上菜的过程参考了满清全羊席以及三套碗,其中上清丸做法改编自食宪鸿秘。奶汤鱼翅是道鲁菜,不过照着文里写的那么做,肯定做不出来的。有意者可以自己去翻食谱,但是不鼓励吃鱼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