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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处于人身威胁中,袁邱两方都对她颇有敌意,她精神紧张之下,想用一件武器来保全自己也是情有可原的。
有了这样的推理,警察逐步接纳了她的口供。
聂太太的婚姻终究还是救了她一遭,她的丈夫较之过去已是能够在警察面前说上几分话的人,他尚有位姓林的盟友曾为警方立过大功。最后,经过一番虚惊,聂太太并未被论处私藏枪支罪,只是受到了她姑姑大跳其脚的责怪,“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替我遮掩?你这人怎么那么没意思呀……”
“姑姑,我和他欠你太多了。”聂太太只得这一句。
魏先生在重症监护室里住了大半个月,数度除颤抢救,每夜都在过关,若不是身体底子好,潜意识中的求生之欲也非常浓烈,恐怕早已救不回来。
后来,由于医院床位的分配,垂危之际的梁忠文也被转送进了同一间监护室,两人的病床挨得很近,连设备的滴答声都渐渐叠合,似同出一脉。
梁忠文去世的前十分钟,医生曾探察到他一次短暂的意识恢复,大概是某种回光返照。随即,那边的魏先生也有了一点醒转的迹象,聂太太的手指被他微微收进掌内,他侧头对着梁忠文的床位,眼皮动了动却睁不开,只是干枯的上下唇轻轻交碰,吐出二字。
“爸爸……”
我并不知道,他这辈子从未这样唤过谁。
十分钟后,梁忠文安宁地过世了,也许是他在天有灵,次日魏先生便被转移出了监护室,送到普通病房进行观察。今天我和聂琼来看他,他仍旧昏迷未醒,但医生说最难的一座山已经翻过去了。
“我真嫉妒她呀。”聂琼将手贴在窗上,笑道,“她总算还是守到了她要的人。”
聂琼话音未落,只见病房的窗帘内扑扇进了一方微光,栖落在病人的眼睫上,那双眼睛颤了一下,极缓地睁开了。
床边的聂太太抬起脸,亦如刚刚醒来,从合葬的墓中起身,不敢向他看得太急,唯恐眼前的人不是真。她试着伸出手覆在他迟钝漾起的浅笑上,那张脸憔悴却温暖,合着阳光清浅。
聂琼惊喜地叫了一声,扭开房门就冲了进去,我也缓步跟上前,房内的两人却浑然不觉我们的闯入。魏先生过于漆黑的眼睛仿佛有什么柔光正在挣脱而出,正如最美的事物脱胎于最深的痛苦。
他长久地凝望聂太太,而她也望着他,衬着纯白的底色,就似初生的婴孩,才一出世就看见了对方。
他轻声对她说,“我们是不是上辈子就见过?”
我默默想着,等他好些了的时候,我再来看他,我要告诉他,他最宝贝的那个小院子,在我手上仍是好好的。院角的海棠树风雨不曾变改,今年又开了一场红花,被惠玉摘下几朵插在发辫中,她笑一笑,美目盼兮。
那灿红的花树迎来送走了太多人,却依旧笑春风,是这家中最恒久的一员。
不不,最恒久的该是我和惠玉的爱。
树梢飘下一片青叶落在空了的碗碟中,惠玉欢喜地跑进屋去,我望着她的背影,从未如此幸福。
我收拾了桌案和碗筷,从门边执起扫帚清了清地面的花叶,却发觉土地上还残留着惠玉方才用麦秆写出的字。
分别是我和她哥哥的名字。
我淡淡一笑,觉得眼睛有些热热的。
掩上门扉,等待风过,逐渐吹散那字痕。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