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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然将手里的军报往桌子上一丢,站起身道,“备马,通知一下在京护卫,我要出门!”
管家还未来的及应答,忽然就听见一人重重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要往哪去?”
墨然身子一顿,唇边露出一抹苦笑,一转身微微一躬,“师傅。”
再一抬头看见另一个人,苦笑更深,“师母。”
林老将军今年已经六十开外,国字脸,浓眉大眼,左眉上一道褐色的疤,看起来是哪次战役的战利品,并不难看,反多出几分铁血萧瑟的气质,只是嘴角时时有点下撇,显得十分威重。
腰板硬朗的林老将军,背着双手,紧紧的盯着墨然,表情是恨铁不成钢,眼神却写满虎师无犬徒的得意。
他身后华服女子,看来不过三十许,微微有些发福,却更显得肌肤光润,风韵丰美,和林老将军相反的是,她的嘴角总略略上翘,带着少女般的俏皮和养尊处优的内心满足,看人时不笑,也带着喜气三分。
看得出来,墨然的师母天生有一幅好相貌。他们本是该回乡养老,墨然念老将军知遇馈赠之恩,怜其无儿无女,便接至王府,视为父母。
老将军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大马金刀坐下来,眼角一瞥墨然扔下的军报,道:“你看过了?”
墨然笑而不语。
“你也觉得有问题?”
墨然反而坐了下来,一边对国公夫人笑道:“师母您也坐吧,站久了腰痛,万一师傅心疼起来,绝对不说是他自己疏忽,反而要怪我不知伺候。”
老将军林恒重重咳嗽一声,两眼望天,瞬间耳聋。将军夫人瞥一眼丈夫,脸颊涌上微微红晕,竟露出几分少女般的娇羞,急忙也掩饰地咳嗽一声,一边道:“清茶,把今天小厨房新做的点心给王爷端上来。”一边嗔怪管家进钱,“我给做的软垫你拿在手里做什么?还不快给王爷垫上,不然等下又腰痛。”
进钱委屈地嗯一声,把垫子递过去,墨然笑吟吟接了,顺手扔在一边,在老夫人发作之前,拈起一块点心,“果然好香,什么馅的?”
“八宝果子馅,用开春的紫箩果汁揉面……”将军夫人被瞬间转移注意力,滔滔不绝介绍她的厨艺,老将军一脸不耐烦,却不打断,双手按膝不动声色的听,墨然一脸好耐心的微笑,却越过师母的头顶,给进钱打眼色“继续按我说的办。”
好一会儿夫人才介绍完毕,那边师徒俩对视一眼,老将军赶紧抢回话语主动权,“你看过这些军报了?”
“是,师傅。”
“你觉得西周会怎样?”
“那兰山必然有诈,怕是声东击西之计。”
“为何?”
“西周的河曲马。”墨然一笑,“持久耐力,善于长途奔驰,但不善于山地战,现在军报说那兰山首战出动骑兵,都是使用的河曲马,翻山作战,用这种马做什么?他们是要以河曲马走长路,绕过那兰山,奔袭某地吧?”
“西周什么时候这么擅长用计了?”老将军不动声色,眼神满意。
“西周的耶律靖南,算得上雄才大略,如果是他,很有可能。”
“耶律靖南听说最近卷入了西周夺权之争,未必有空分身。”
“正因为卷入,所以需要一场战功来奠定威权,我和耶律靖南打过一次交道,他和寻常的西周贵族不同,看似勇猛,实则奸狡。”
“那你觉得,何处最有可能成为受袭地?”
墨然手指一挥,一副大历地图应手摊开,他修长的手指在西南地界拂过,画了一个不大的圆圈。
老将军的眼睛眯了起来。
“北严不可能。”他道,“你的猜测我也赞同。空谷、颍州、青水关三地确实都有可能,从这三处进攻,西周进退有据。但北严是最靠近内陆的一处重城,要进攻北严,先得通过天历军和上府兵两大营,耶律靖南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
墨然的神情,似也有几分赞同,他和老将军都是百战拼杀过来的,对于战策的看法,天下很少有人能够匹及,西周能绕过两大营直取北严,这确实太匪夷所思了点。
然而心中总有微微忧虑拂之不去,他收起地图,笑了笑。
“师傅所说极是。北严确实不可能。”说完他以袖掩面,微微打了个呵欠,随即歉然道,“师傅请见谅,徒儿昨夜熬夜看军报,有些累。”
“既然累就再歇歇。”将军夫人立即站起,去拉老将军,“老爷,我们回吧。”
墨然微笑,躬身送客。
老将军哼了一声,被他夫人拉着,走到门口,忽然转身道:“你是真打算睡觉呢,还是马上要出门?”
“怎么会?”墨然一脸讶然,“师傅,我是真的好困。”
“你已经辞了在朝所有职务,我知道你就是为了我林家一世安宁。”林恒背对着他,声音沉沉,“可是现在太后当政,重用私人,西北一线,很多都是国舅爷亲信,你和他本就是势同水火,如果再在交出军权之后,还试图插手他所主管的军务……后果堪忧。你的身份摆在那里,有些责任,不是逃避就可以摆脱的。”
墨然微微沉默,随即微笑,“师傅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何时说过我要插手西南军务?”
“你对北严很上心。我听说你落水受伤也是在北严附近,好好的怎么会去那里?又怎么会受伤?一场大水怎么可能卷走你?”林恒转身,注视着他,“是因为有什么重要的人在那里吗?”
听见这话,将军夫人立即也跟着转身,张大眼睛看着墨然。
墨然迎上师傅目光,长眉一挑,然后笑了。
“铁魂卫最近想必很闲。”
“你不必责怪他们。”林恒道,“不要以为林家只有铁魂卫掌握一切信息,你师傅我戎马动荡多年,还没衰老到眼花耳聋的地步。”
墨然一笑,舒舒服服向后一躺,道:“您想多了。”
“师傅必须提醒你。”林恒肃然道,“你已经继承了王爷之位,就算为了国家安宁卸了朝职,依旧肩负着家族承续荣耀的重任,太后和国舅,向来对我林家忌惮,再加上你这个王爷的身份,你万万不能有一点差错,否则遗祸家族,你要我如何向我的祖宗交代?”
墨然淡淡一笑,懒懒道:“林家的我当初不要,是您硬要给我。但既然我拿了,自不会允许任何人随意动它。您放心就是。”
“女人。”林恒气壮山河地道,“不过如衣服一般,随手可取。为任何一个女人轻举妄动,不顾生死,都不配做我林恒的徒弟!”
“师傅说的是。”墨然笑吟吟看着林恒,再偷偷瞄一瞄脸色有点发青的将军夫人。
嗯,他用不着辩驳,某人今晚会为他的大放厥词而付出代价的。
真是有点遗憾,自己要走了,不能亲眼看见了。
以前每次这种事件发生,他都要让人陪师傅去校场练硬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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