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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墨了然点头,因为对方提到了父母,基于礼貌,纪墨关心问起:“那你父母一切都还好吧?”
青哲脸上洋溢着愉快满足的笑容,欣慰地点头,说:“我父母身体都挺好的,在部落里也不缺衣少食,就是惦记着我和两个幼崽,所以你大哥把他们接来圣湖住了一段时间。哎哟,老人家什么都好,就是太宠爱幼崽啦!希图都这么大了,我父母还想帮他穿衣服、帮他擦脸!更别提康儿了,简直宠得我都看不下去——”
“母父,我那不是都没答应吗?我现在怎么可能还让祖父母帮忙穿衣服擦脸啊!”希图听得尴尬极了,赶紧叫停。
“好好好,我也没说你答应了啊。”青哲急忙安抚。
敖泱帮腔道:“唔,希图孝顺,把祖父母照顾得很好,快吃吧。”
小虎崽这才觉得好受了,继续大口大口吃肉。
但是,纪墨听得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因为他不可避免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但现在不能表现出来。他笑着说:“那也没什么,老人家总是疼孙辈的,沂儿他祖父也一样,总要喂孩子吃东西,其实沂儿早就会自己吃了。”
青哲不知道纪墨真正的父母是在地球,因为这件事纪墨只告诉了自己的伴侣敖白。
“哎,我都跟我父母说了,太宠爱幼崽不好,他们就是控制不住……唉,不过也不能怪他们,部落离圣湖太远,他们又放不下部落的家,在圣湖住了半个月就赶着回家去腌制第一批蜜果肉干,说是希图康儿爱吃,我们劝不动,只好送他们回去了。”青哲幸福地抱怨完后,为人子的责任心又让他开始发愁,出于安全的考虑,他又不敢带希图敖康回部落,青哲羡慕地说:
“纪墨,还是你家好,我听说你是有两个姐、姐姐的,不像我,我父母就生了我一个,整天只能惦记着我,唉~”
纪墨艰难地笑了笑,有些神情恍惚地说:“是、是啊,独生子女就是这样,是父母生命中最重要的牵挂。”
“可不是嘛!现在他们不愿意,不过等他们老了,我说什么也要接他们过来!”青哲坚决地说。
纪墨觉得胸口发闷,有强烈的窒息感,因为刚才青哲的几番话,彻底戳中了他藏得最深的痛苦和遗憾。
谁也不知道纪墨真正的来历,除了敖白。敖白的笑容也早就隐去,他当然知道纪墨是真正父母的独生子。敖白更加靠近了伴侣些,用力握住对方微微发抖的手。
——我不孝,我愧为人子。
纪墨脸色发白,脑海里第无数次蹦出了这句话。
“嘿,革革又跑啦!”希图大声提醒道,容拓放下烤肉,马上起身去追,边跑边气呼呼地训:“容革,你是不是想被绑起来啊?我看你是皮痒欠揍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青哲赶紧劝道:“好了容拓,革革他已经吃饱了,幼崽都是喜欢玩的。”
“哈哈哈~革革可真淘气。”希图看着不远处的容家父子,哈哈大笑。
“其实也没多淘气,革革那是活泼可爱。”青哲立刻开口,对于容革这个海陆混血儿,他从一开始就是真心疼爱。
幸好,话题就此转换。
吃完了午餐后,几个幼崽又是好一番的嬉闹,纪墨满腹心事,强撑着打起精神招待兄长一家。敖白几次想开口带状态不好的伴侣回家,但都被纪墨暗中拦住了。
没过多久,敖康玩累睡着了,蜷缩在青哲怀里,敖泱主动开口道:“你们回去吧,我们这儿一概不需要担心,都熟悉了的,有空再上来聊。”
“好,那你们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随时找我们。”纪墨笑着说。
敖白问:“沂儿,先回家了,你希图哥哥需要休息,明天再玩。”
小龙意犹未尽地说:“好吧,那哥哥,我要先回家啦,明天再找你玩。”
希图今天起得特别早,确实也玩累了,他点头道:“只要我在海岛,你随时上来玩都行!”
*****
纪墨一直努力维持笑脸,不愿把情绪带给旁人,直到游回自家卧室后,他才深深叹了口气,用力拍打脑袋,悲伤又愧疚。
纪墨又想起了自己在地球上的父母。
“……呀呀呀,父王,这个贝壳弟弟会喜欢吗?”小龙在隔壁房挑选要送给敖康的玩具,眉开眼笑,无忧无虑。
“这个很不错,康儿会喜欢的。”敖白耐心地陪孩子说话。
“爸爸呢?爸爸,快过来呀!”小龙还想征询一下纪墨的意见。
“嘘~”敖白劝阻道,“沂儿,你爸爸在睡觉。”
小龙懂事地点点头,小小声地说:“知道啦~”他忙碌地在玩具架子上挑来挑去,不时征询敖白的意见。
敖白知道纪墨不愿意把负面情绪表现给孩子看。
纪墨躺在床上,静静听着隔壁房父子俩的小声对话,再次深深叹了口气,思考得头都疼,迷迷糊糊睡着了。
*****
俗话说,有所思则有所梦。
忧心忡忡的纪墨刚睡着没多久,就被梦境折磨着:
梦里是纪墨鼓足勇气对父母出柜的那一个晚上,纪氏夫妇听完爱子的艰难坦诚后,传统的老人完全无法理解同性恋、也不可能接受,瞬间觉得天都塌了,气得浑身哆嗦大口喘气,纪父回过神后,抄起棍棒就朝儿子身上招呼,完全失去了理智,如果不是纪母拦着,估计纪墨得断几根骨头。
“别、先别打……爸你先听我说……我、我是天生的同性恋……不不不,妈你别误会,我当然不是在怪你怨你……同性恋不是神经病,真的不是……”
纪氏夫妇是非常传统的父母,一贯把聪明上进的纪墨视为骄傲、视为人生的第一大慰藉,儿子争气优秀,让老人家相当有面子,就在二老急切再三地催儿子找对象成家时——纪墨不想再瞒着,硬着头皮出柜。
幸福美满的家庭瞬间愁云惨淡,纪家的欢声笑语彻底消失。
那一晚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深深烙在纪墨脑海里,痛苦绝望得喘不过气,往事历历在目,并且不可挽回,现在他已经在这个世界扎根、成家立业养育孩子,但父母不理解和痛心失望的眼神,总在午夜梦回时,被纪墨一遍遍忆起——
最重要的是:现在离开地球、离开了父母,身为独生子,却无法赡养父母晚年终老,这让纪墨痛苦愧疚得无法原谅自己。
无计可施,无可奈何,只能时时祈祷老天爷的庇佑。
梦境的深处,纪墨眉头紧锁,不安地呓语,拼命试图解释:“爸妈,你们先听我说,听我说……别生气,先听我说完……同性恋真的不是神经病……”
敖白马上被惊动,他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迅速游过来,轻轻摇晃伴侣:“纪墨,纪墨,怎么又做这个梦?快醒醒!”
——唉,他又想起地球的父母了。
这种情况发生过很多次,敖白从无措心疼到疑惑不解,后来还非常惊恐。
是的,敖白很害怕。
同时被吓到的还有小龙,他跟着敖白游过来,看着自己的爸爸在睡梦中痛苦呓语,小龙不安地游到纪墨怀里,无措地喊:“爸爸?爸爸?你快醒来,爸爸,你、你怎么啦?”
“快醒醒。”敖白接连晃了好几下,才将伴侣从梦境中解救出来。
“呼~~~”纪墨睁开眼睛,头痛欲裂,心跳如擂鼓,疲惫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小龙紧张地抱着纪墨的胳膊,担心问:“爸爸,你怎么啦?你为什么哭?”
纪墨这才回神,勉强挤出微笑,搂着孩子安慰道:“爸爸没哭,就是做了个梦而已,别怕。”
“梦?”
“嗯,醒了就没事了。”孩子太小,纪墨当然不想把烦心事告诉他,转而岔开话题问道:“今天你伯父一家来了,沂儿玩得高兴吗?”
小孩子天□□玩,小龙立刻说:“高兴呀!爸爸,弟弟真好玩啊,他那么小。”
“就是因为他小,所以才是弟弟啊。”纪墨搂着孩子慢慢地哄,直到玩得筋疲力竭的小龙不知不觉睡着为止。
敖白一直陪伴在旁边,看着孩子睡着后,他才关切地轻声问:
“刚才又梦到你的地球父母了吗?”
夫夫俩结为伴侣到现在,彼此早已经把一切坦诚。
“嗯,我又梦到了他们。”纪墨叹息,“不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幸好他们的退休金都不低,我死后名下的一切都归父母……希望他们晚年衣食无忧。”纪墨说到最后时,开始哽咽,这是他最愧疚担忧的一件事。
敖白吻了吻伴侣的额头,劝慰道:“别想那么多,海神会庇佑他们的。”
“不过,”纪墨打起精神继续说:“敖白,我刚才居然还梦到了我‘自己’!我梦到自己被上司赏识,得到了一个很好的机会,去南市出差……”
纪墨努力回忆梦境中的一切,细细地告诉伴侣,敖白认真听,虽然地球上的事情他不懂,但敖白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这么说来,”敖白最后严肃总结道:“有个不知道谁代替了你、用你的名义活下去了?”
纪墨有些迟疑地点点头:“根据梦境显示,应该是。”
“一定是!”敖白喜出望外,总算松了口气,说:“纪墨,那实在是太好了!你在地球上的身体已经变成别人的,你的父母也没有失去孩子——所以,你不可能回去了,对吗?”
只有海神才知道敖白心里隐秘深切的担忧:他最怕的就是哪天醒来、伴侣突然回地球去了!那样他肯定会崩溃的,更别提可怜的敖沂了。
纪墨哭笑不得地看着伴侣毫不掩饰的欣喜表情,安慰道:“哪里还回得去?早就回不去了,你不要胡思乱想。”
“我只是怕你突然离开。”敖白坦诚地说。
纪墨吻了吻小龙的额头,再握着伴侣的手,认真承诺道:“我已经回不去地球了,这里就是家,你是我的伴侣,我们还有沂儿,我怎么可能离开?”
敖白抱着伴侣,认真地说:“这就好,只要你和沂儿健康平安,我什么都愿意做。”
“我也一样!”纪墨拍拍对方的背,嘱咐道:“我们一家都要健康平安,凡事量力而行,你千万不要去冒险。”
“好,我不冒险。”敖白歉意道,然后满怀期待地憧憬:“我们一起抚养沂儿长大,看他化形成家立业、看封海顺利发展,我敖白没有其它盼的,就这两样了。”
“真巧啊,我又跟你一样。”纪墨打趣道,他心情好了很多。
敖白用额头抵着对方的,眼里都是笑意,“这是因为我们心意相通,海神真是伟大,安排你我结成了伴侣。”
“嗯,确实够伟大的,居然让我从地球来到了这里。”纪墨戏谑道。
小龙睡前受到了惊吓,睡着了还抓着纪墨的衣襟不放,一家三口亲昵相拥,敖白轻声道:“睡吧,我看着你们。”
“嗯。”有可靠信任的伴侣陪伴着,纪墨搂着小龙,很快沉沉入睡了。
敖白看着伴侣孩子的睡颜,心里再度虔诚地说:感谢海神,让我的生命中有了纪墨和沂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