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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禀殿下。”段琬儿知道朱永兴既然便装出来,便是不欲让人认出,就着男装拱了拱手,压低声音说道:“民女是随本族智者张老出来的,他说今日奇气见诸大理,内赤外黄,示新主曲尊纡贵,白龙鱼服于市井,说不定能一睹贵颜。”

    朱永兴顺着段琬儿手指的方向望去,不远处的街角摆着一张长方小桌,桌旁的招子上有一太极图,显然是算命先生的摊点。桌后坐着一位五十来岁的老者,穿着整洁的白布长袍,眉骨高耸,眼窝深陷,一双半睁半闭的眼睛正向这边看过来。

    奇气?还内赤外黄,咋不说外焦里嫩呢?不过一故作高深的神棍,这是碰巧看见了自己,才信口胡柴。朱永兴身为现代人,当然不相信什么天相、异数之类的话语。只是段琬儿望之殷殷,显然欲请他过去一见。朱永兴略一沉吟,便作了决定,吩咐杨国骧派人回府取些散碎银两,他缓步走了过去。

    来到这个时代,朱永兴已经发现这个名声的重要性,欲成大事,他就要耐着性子与各色人等打交道。对敌人,他可以毫不留情,杀伐果决;对其他人,尽管有些心中不喜,却也不妨作出谦恭下士的样子。既敢称智者,倒要领教有何惊人之语?

    见朱永兴来到桌前,张维翰忙起身相迎,躬身施礼,“贵人根骨正,中气足,龙行虎步,必横行天下,建不世之功。”

    “免礼。”朱永兴淡淡一笑,说道:“智者乐水,仁者乐山。吾却要忧心劳神,不及多也。”说罢,随意地坐了下来。

    “贵人言重了。”张维翰也归座笑道:“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仁之美者在于天;天,仁也。贵人又何必忧天?”

    朱永兴轻轻摇头,逆天改命,正是他的追求和理想,岂能顺其自然,无所作为。

    张维翰见所说不为朱永兴所中意,便话锋一转,说道:“天圆已张盖,地方如棋局。贵人将天下兴亡置于胸臆之间,欲做盖世英雄,便须有三个条件:机遇、天赋与个人奋斗。普天下有多少人怀才不遇,又有多少人受恩宠提携而一事无成!成败是非,贤愚善恶,自有后人评说。”

    朱永兴听得这话,还觉顺意,便含笑点头。

    “江山易主,古来有之。”张维翰察颜观色,继续说道:“数百年弹指而过,我白人已视汉人为同胞手足,天下兴亡,却也关系自身忧乐。满人入关以来,豺狼本性显露。屠城十余座,杀无辜民众千万。圈田,使百姓无家可归;剃发令下,使人数典忘祖。是以大江南北,黄河上下,皆怨声载道。贵人于国危崩塌之时入滇竖旗。正合其时;屡次征战,尽展胸中奇谋韬略;亲临战阵,不畏艰险,亦显英武霸气。此三者,贵人皆占,弘扬天道,非贵人莫属。”

    “智者过誉了。”朱永兴微笑摆手,说道:“虽有小胜,然形势亦危。以一隅敌全国,艰辛困苦还在后头呢!”

    “若是小人能说得吴三桂反正来降,形势便可迅速扭转。”张维翰目光咄咄,有些激动地说道:“满军有几何?妇孺老幼加在一起不过百万,若不是收编、招降,如何能征服如此宽广的地面?吴三桂已位极人臣,兼握有重兵,岂不虑兔死狗烹之祸?只要吴三桂高举义旗。各地汉官汉将必——”

    呵呵,朱永兴发出轻轻的笑声。时代的局限性啊,智者的见识也不过如此。他随即脸色一肃,说道:“吴三桂,铁杆汉奸也,反正举义,万不可能。吾亦不会派人说降。自弱声势,当决战沙场,诛此恶獠,以为后人之鉴。”

    “殿下——”张维翰一急,直接改了称呼。发觉不妥时,朱永兴已经离座起身。

    “先生好意,吾已心知。”朱永兴沉吟了一下,说道:“然此事断不可行,也断不会成功。吾要弘扬天道,自要恶得恶报,善得善终。今日之会,吾受益良多,这便告辞了。”说完,朱永兴转身而去。

    张维翰愣怔当场,稍后便醒觉过来,冲着段琬儿直摆手,段琬儿犹豫了一下,转身追了上去。

    “殿——贵人,您莫要见罪。”段琬儿跟在朱永兴身后,期期艾艾地想解释一下。

    “吾没见怪呀!”朱永兴稍微放慢了脚步,笑道:“既跟过来了,便请段姑娘做个向导吧,指点几家味道正、字号老的有名小吃店,吾都有些饿了。”

    段琬儿这才放松心情,想了想,引领着朱永兴等人先去品尝了烤乳扇,又去吃了烧饵块儿。

    一股浓烈的牛羊肉香味飘来,朱永兴食指大动,脸上便露出了垂涎的神色。段琬儿心领神会,便带着他们来到了清真食店。铺面前有布棚向外延伸,下面有滚沸的羊血汤锅,一长溜的木桌,有不少人坐在那里吃喝。

    “大理汉人和白人信佛的多,一般不宰杀牛羊,这些牛羊肉馆都是回回人开的。”段琬儿笑着介绍道:“要吃牛羊肉便要进铺子里坐,铺子外的叫地摊,是卖羊血的。穷人吃不起牛羊肉,便花两文钱吃碗羊血汤,一年中也难得有几回。”

    朱永兴连连点头,和杨国骧与另一个亲卫进了店铺,在高桌旁的高凳上坐下。他环顾了一下,铺子内冷冷清清,只有两三个食客,不禁暗自感叹,即便是大理这号称云南最富庶的地方,也是穷人比富人多啊!

    一人一碗清炖牛肉,朱永兴只喝了口肉汤,便停住了,让杨国骧出去把其他的亲卫也叫进来。众人只是装作不认识,分开坐在店内,捧着肉碗大快朵颐。

    “香,真香。”杨国骧显然没吃够,赞了两声,望向朱永兴。

    “还有凉鸡米线,也是很不错的。”段琬儿慢条斯理地吃着,不忘出言提醒。

    “一人再来一碗,然后再去吃凉鸡米线。”朱永兴点了点头,都是大肚汉,段琬儿吃完都还有余裕,何况是他们。

    军营之中的大锅饭滋味不好恭维,难得吃到这又香又烂的好肉,朱永兴自然要让亲卫们也饱饱口福。

    别人都两碗入肚,段琬儿一碗还没吃完。朱永兴用手指弹弹碗边,揶揄着轻笑道:“这是碗儿,那是琬儿。”

    段琬儿脸有些飞红,低头喝汤,两个琬(碗)儿倒是真碰到了一起。

    …………..

    “轰,轰,轰!”三声炮响,土府门外的三尊土炮冒出浓重白烟。随着炮声,一对铜锣“咣咣”敲响,四对长管铜号对着天空呜呜长鸣,数百名排为仪仗的土兵发出“啊火火”的欢呼声。

    陈佐才见此等欢迎仪式,脸上不见喜色,却有愠恼。他翻身下马,把马缰一扔,转身便急步而走。

    “冀叔,冀叔——”一位头戴乌纱帽,身着绯袍的官员紧追上来,一把拉住了陈佐才,急道:“到得门前,却含怒而去,此是何意啊?”

    陈佐才挣了一下没挣开,便气恼地说道:“下官位卑职小,左老爷却以这最隆重之礼相迎,下官胆小,实不敢担这僭越之罪。“

    “这个——”蒙化土知府左星海苦笑了一下,狡辩道:“你我既是同僚,亦是好友,所以星海才以兄弟之礼相候,何谈僭越?”

    “大厦将倾,礼乐崩坏。”陈佐才叹息一声,诚挚说道:“但我等休管他人,总要循规蹈矩。”

    “对,对,是星海不慎,冀叔莫怪。”左星海心中不以为然,但还是嘴上迁就,把陈佐才哄至府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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