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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6章~第068章
066
景元帝没有将孩子留在黄美人那里,当然,以黄美人那样低贱的身份,也是不适合抚养皇长子的。按理来说,宫中妃嫔诞下皇子后,其生母该是需要提升到一定的位份,身份够高了,才有资格抚养皇子。
若是身份不够,这个孩子定然是需要交给后宫中位份高的妃嫔来养,而如今放眼整个后宫,就只有刘皇后与文昭仪有这样的资格。
在栖霞殿,刘皇后心中就算计过,她是皇后,后宫之主,而黄美人出身低贱,就算生了孩子,这个孩子也该是由她来养。可她万万没有想到,陛下只字不提要她抚养皇长子的事情,而是直接将皇子抱去了宣德殿。
不但如此,陛下离开栖霞殿后,竟然特意点了文昭仪跟着一道去宣德殿。
陛下心中还有她这个皇后吗?文昭仪再得宠,不过就是个昭仪,哪里能够跟她相提并论!刘皇后原本就善妒,平素不过是碍着陛下面子不敢明面上争风吃醋,不过,此番陛下举动自然是触了她底线,她再容忍不得了。
从栖霞殿出来后,刘皇后就跑去了太皇太后居住的永寿殿,一路脸色都十分不好,到了殿内才行完大礼,就忍不住哭了出来。
太皇太后正席地而坐闭目养神,闻得动静,缓缓睁开了双眼。
“这又是怎么了?”烛光照耀下,她发间银丝闪着光芒,发髻梳得一丝不苟,虽则已至暮年,可身上那股子凌厉劲儿却一点没有褪去,她静静望着刘皇后,眉宇间似有不耐烦之意,“哀家已经知道了,黄美人母子平安,陛下有了后。既如此,你这个做母亲的,该是高兴才才是,怎生反倒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太后娘娘,臣妾心中难受!”刘皇后一直跪着匍匐在地上,没有起身,因为过于激动的缘故,发髻都散乱下来,那脸上的妆容都哭花了,她仰着脑袋看着太皇太后,眸光中闪烁着恨意,“臣妾才是皇后,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可陛下心中却只有文昭仪那个贱人!陛下将皇长子抱去了宣德殿,不但如此,还钦点了文昭仪陪着他一道去。他们是一家三口,那臣妾算什么?臣妾这皇后算什么啊!”
“太皇太后,陛下如此偏心文昭仪,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
“那你让哀家如何做?”太皇太后依旧端坐得稳如泰山,语气铿锵有力道,“你比陛下还大两岁,又是皇后,一朝国母,遇到事情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这么小孩子气!成日为着这些儿女私情就跑哀家这里来哭,你不嫌烦,哀家都嫌烦!”
刘皇后一愣,立即就收了眼泪,然后跪坐在大殿之中。
想着,若不是因为有那林三姑娘在,此番黄美人的孩子又怎会生得下来?若是由她率先诞下龙嗣,又怎会受今日这般侮辱?若孩子是她生的,那么此刻与陛下一道在宣德殿的人就是她了,而不是文昭仪那个贱人。
被太皇太后骂了几句,刘皇后清醒了不少,她眯了眯眸子,双拳攥得紧紧的。
“太皇太后,原本事情都是在计划中的,可谁知道,半路杀出了程咬金来,而且还是庄淑太妃带来的。”她越想心中那口气儿越顺不下去,恶狠狠道,“这个林三姑娘到底是什么人?陛下不是颁了旨意,今年禁止贵安侯府的千金入宫参加马球赛吗?她怎生可以来!”
“哀家也没有想到,这贵安侯府竟然卧虎藏龙,走了一个林玥,又来了个林琬。”太皇太后微微垂眸,单手轻轻按在桌案上,面上倒是少有地露出些微赞许之色,“小小年纪就练得一手好骑术,冷不丁的,竟然就救了黄美人母子,头回进宫来就打乱了咱们棋局,打得咱们措手不及,哀家也很想知道,这丫头到底是什么来头。”
才将提及林琬,外头匆匆跑进来一个宫人,她匆匆匍匐在地上。
“太后娘娘,旭华宫那边传来了消息。”她双手交叠放置在身前,整个身子匍匐着,额头搁在交叠的双手上,“公子邕那里此番并没有什么动静,他殿里的宫人一切如常,好似公子邕根本就没有受伤似的。”
“这怎么可能!”太皇太后根本不信,倏地站起身子来,但又凝眸沉思一会儿,问道,“可有什么人去过公子邕那里?你且起来说话。”
“是,太皇太后。”那宫人起身,端端站着,却是一直低头回话道,“线人报,说是先前陛下去过一趟,之后庄淑太妃去过一趟,不过,呆的时间都不长。”
太皇太后在殿内来回踱步,思忖了半饷,口中默默念道:“庄淑太妃……”又问那宫人道,“庄淑太妃去旭华宫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出来的时候又是什么表情?身边可有什么异样?有没有多了什么人?”
“这……”那宫人犹豫一会,又跪了下来认罪道,“奴婢再去探个究竟。”
太皇太后嘱咐道:“查得仔细一些,若是哀家没有猜错的话,公子邕的毒定然是林家这丫头给解的。只是哀家觉得奇怪,这丫头不是头回进宫吗?怎生认识了公子邕。莫非两人于宫外早有勾搭?还是说……这忠勇将军府、贵安侯府,一并都暗中与仪王府勾结。”
那宫人连忙颔首应是,然后稳步走了出去。
刘皇后悄悄抬眸望了太皇太后一眼,小心翼翼道:“那臣妾……”但见太皇太后立即朝她飞了个眼刀子过来,刘皇后立即缩回脑袋,“臣妾无能!”
太皇太后忽而笑将起来,伸手亲自将刘皇后扶起,这才说起她的事情来。
“在后宫中,素来都是谁得宠,谁就成为众矢之的。此番陛下如此偏袒文昭仪,你作为皇后都这般嫉恨,更何况是其她妃嫔?宣婉仪,黄美人……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你不必亲自动手,只需点一点她们,那些肮脏下作的事情,自有她们去做。”
刘皇后忽而顿悟过来,面上也相应露出喜色,朝太皇太后点头道:“臣妾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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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皇后才将回到自己寝殿,还没来得及差人去传宣婉仪,就有宫人来报说宣婉仪来侍奉皇后左右。
“宣她进来。”刘皇后轻轻笑了笑,面上透着算计。
宣婉仪苦着一张脸走了进来,明显心情就十分不好的样子,但见到皇后的时候,到底还是收敛了些,勉强挤出笑容来。
“方才你也在栖霞殿陪了黄美人大半天,该是累着了,怎生这么晚了还来请安?”刘皇后端端坐在案后,笑着问了几句,又对站在一边侍候着的宫人道,“去给宣婉仪拿张软垫来。”
宣婉仪道:“想来皇后娘娘今儿晚上也是睡不着觉的,臣妾心中一样烦躁,故此就来陪陪娘娘您。”
刘皇后面上神色微微一滞,搭在案上的手立即攥紧几分,而后又舒展开来。
“陛下喜得龙嗣,这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本宫怎会睡不着觉呢?”刘皇后极力撑着面子,呵呵笑着说,“不论怎样,本宫都是皇后,一朝国母。就算皇长子不是本宫所出,但本宫是他嫡母,将来若真是他登基为帝,还能不孝敬本宫?”
宣婉仪原本心中就没有什么算计,此番被刘皇后这么一说,登时脸都绿了。
再也抑制不住心中那股子怨愤气,咬牙切齿道:“那小贱人原是臣妾宫中一个奴婢,不过偶尔得到陛下宠幸一次,竟然就怀了龙嗣。以往就仗着肚子不将臣妾放在眼中,此番又顺利诞下龙子,往后岂不是能用脚踩在臣妾头上?皇后娘娘,臣妾心中不爽快得很。”
“你好歹也是官家女子,她不过奴才出身,你与她计较,岂不是自降身份?”虽然刘皇后心中也颇为厌恶黄美人,不过,的确如她所说,一个卑贱女子而已,生了皇子连位份都没有升,又岂用得着她堂堂一国之母动手,她此番最大的敌人就是文昭仪。
文昭仪乃是文丞相孙女,身份比她只高不低,又如此得陛下宠爱,她不得不忌惮。
“你与文昭仪才是一样的人,都是同时入宫的,人家如今是只居于皇后之下的昭仪。而你呢?你不过区区婉仪,你要是真有出息,真看重自己身份,就该知道跟谁争。”刘皇后装作一副自己高高在上、全然不在乎的模样,悄悄瞥了宣婉仪一眼,但见她的确脸色越发不好起来,才又继续说,“在栖霞殿的时候,陛下带走了皇长子,还特意点了文昭仪御前侍奉,可是只字未有提你。黄美人身份肯定不够照顾皇子,不过,她曾经到底是你宫中的人,若陛下心中真有你,该是唤你宣德殿前侍奉着的。”
宣婉仪脾气冲动又素来不会周旋算计,此番听得皇后之言,越发勾出她心头怒火来。
文昭仪与她在闺中的时候就算是姐妹,后来一并入宫,说好的相互照拂。可如今呢?如今她是高高在上的昭仪,而她,不过区区婉仪……平素两人见面,她都是得朝她行礼的。原本心中的那份不如意,经皇后这么一挑拨,被无限扩大起来。
067
御前太监传了陛下的旨意,将周华如与林琬领到了宣德殿去,两人前去拜见的时候,文昭仪正与景元帝在逗弄皇长子。
小太监静静候在一边,手搭着拂尘,低头回禀道:“陛下,林姑娘与周姑娘来了。”
景元帝身子明显一僵,面上笑容也瞬间凝固,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但继而只轻轻笑了一声,转身坐到一边去,又看向文昭仪,伸手指了指自己一边。
文昭仪会意轻轻点头,而后抱着皇长子坐到了景元帝跟前,两人继续头挨着头逗弄婴儿。
林琬并周华如一道进入宣德殿,她见此刻的景元帝似乎并非白日见到的那般高高在上,此刻的皇帝,就像是一位普通人家的父亲一般。而文昭仪也没有白日那般约束,与陛下关系亲昵得很,一家三口,瞧着叫人甚是羡慕。
周华如却是连眼皮子抬都没有抬一下,直接跪了下来,给陛下跟文昭仪请安。
林琬闻得声音,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礼了,连忙跪了下来。
景元帝坐正身子来,俊秀的脸上笑意正浓,他眨了眨乌亮亮的眼睛,随即抬了抬手道:“两位姑娘赶紧起身,不必跪着。”
林琬随周华如一道谢了恩,这才默默起身来站在一边。
文昭仪看着林琬,笑得十分温柔:“陛下,虽然林三姑娘只才头一回进宫来,可不知为何,臣妾瞧着就心中欢喜。”她又转过头去,望着景元帝,轻轻晃着身子以此来哄着怀中婴儿,口中继续道,“原来臣妾的小姑姑是为她所救,今儿又救得皇子一命,真真是臣妾的恩人。”
景元帝抬眸,目光在林琬面上扫视一圈,唇角一直含着笑意。
“她的确讨喜,只是可惜,朕瞧着她不像是愿意入宫来的。”说罢喟叹一声,神色似是有些惋惜之意,眉宇间也透着一丝哀愁,“好像朕真的十分不讨女人喜欢,一个两个的,都将朕当成老虎似的,仿佛只要靠近朕身边一步,朕就能将她们吃掉。”
景元帝话中藏话,文昭仪没有做声,只是秀美的脸上闪过一丝略微苦涩的笑意。
不过,只静了半饷,文昭仪便道:“陛下乃是天之骄子,自当是多少名门贵女都争抢着要进宫来侍奉陛下左右的。林家妹妹不愿意,想来是心中已有所属?”她轻轻笑将起来,面上透露几分暧昧的神色,“林家妹妹,可是心中已有如意郎君?有的话且说出来,陛下仁厚,定当会成全你们的。”
景元帝与文昭仪两人几番言语下来,林琬倒是有些琢磨不透了,这两人似乎都是话中有话。一时间,倒是拿捏不准这景元帝真正的意思来,但她凭着直觉,能够感觉到,打从刚进宫那会儿,直到此刻,虽则景元帝一直口中提及要她进宫的话,但她觉得,景元帝并非真是有那个意思。
都说帝王心思莫要猜,猜也猜不透,林琬索性不去琢磨。
立即又屈膝跪了下来,林琬一脸真诚道:“臣女打小便养在闺中,平素与外男见面的时候,都有长辈伴在左右,不敢私相授受。”轻轻一顿,又说,“臣女能够侥幸救下皇长子,乃是陛下福泽深厚,臣女是借了陛下的光。”
景元帝忽然就笑将起来,心情似乎越发好了一些,他竟然上前一步亲手扶起林琬来。
“来人,给两位姑娘看座。”扶起林琬后,景元帝又转头吩咐,但是拉着林琬的手却一直没有松开。
林琬抽了几次没抽得回,忽然就紧张起来,这皇帝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景元帝只装作是无意间拉了她的手,而后故意没有松开,但见她主动抽了几回,倒是有些玩味地垂眸看了她一眼。
见她微微低垂着脑袋,长长卷卷的睫毛不停抖动,那薄薄的眼皮下,眼珠子来回滚动。
已经很久没有遇见这样有趣的人了,景元帝只觉得心情大好,一直拉着她,待得有宫人端了圈椅来,将她送坐到圈椅上,才将松手。
之后又坐了回去,景元帝道:“朕此次唤你来,是想问问你,可瞧得出黄美人因何而忽然动了胎气?”
林琬身子一僵,轻轻眨了下眼睛,随即回道:“陛下请恕臣女才疏学浅,臣女并未能够瞧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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