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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见顾然已经把车过来，停在离她们五米远的地方。他也不催，单手搭在方向盘上，侧脸棱角分明，平静默然，耐心地坐在驾驶座里等着。
“顾然等你呢，快去快去。”李梅提醒辛雨。
这时三双眼睛盯着她，如果她再推辞，反倒显得矫情。
初夏的夜晚格外凉爽，街道两旁出来闲逛乘凉的市民不少，穿着短裤趿拉着拖鞋，慵懒随意，围坐在大排档前吃烧烤的男人们笑声爽朗。璀璨星光下，是再普通不过的小市民生活，可正是这份天长地久的庸俗平淡莫名地让人感动。
辛雨的额头抵在车窗上，懒洋洋地望着渐渐从眼前逝去的火树银花，凉风徐徐灌进来，吹在皮肤上很舒服，可就是……小肚子越来越疼。
她咬了咬嘴唇，左手摁在小肚子上，熟悉的下坠感伴随着钻心的疼痛，隐隐觉察到有亲戚要来光顾。她在心里默默计算着大姨妈每个月来看望她的时间，可算不太精确，因为这半年多她的大姨妈蛇精病发作，总是不准时。
难道是今晚的大餐红酒把大姨妈给提前召唤来了？
顾然似乎觉察到她神情有点不对劲儿，侧头看了她一眼，扭过头去继续开车。
正在她万分担忧时，一股热流从某处涌了出来，那么熟悉的感觉不会弄错的。她偏过头去，眉头紧蹙，暗道糟糕，千万不要弄在顾然车上了，那实在是太尴尬，太丢脸了。
她故作随意地挪了挪.屁股，语调轻慢地说：“麻烦你开快一点，我有些头疼。”
顾然眉心微蹙，淡淡地嗯了声，车速又加快了些。导航立马提示：您已经超速。
辛雨扶额，都怪李梅，在哪里请吃饭不好，偏偏选在距离市区很远的地方，原本在她心里风景宜人的海边酒店也被嫌弃起来……她好怕撑不到家，裙子就惨遭血染，然后是顾然车座上的车垫。
说到车垫，辛雨低头瞅了眼让她担忧的所在，好熟悉的感觉，咦，这不正是去年她在淘宝上买的么。黑白相间的格子图案搭配黑色真皮座椅，看起来温馨大气，又不显得突兀。
她用眼角余光瞥了眼正专心开车的男人，可真够懒的。老婆都换掉了，车垫还不换。
这些很细节的东西，顾然从来不上心的。家里车里的小摆设小饰品全部出自她之手，这套车垫买回来还曾被某人嫌弃过。最后，她软硬兼施，顾然才勉强答应让这套车垫上了他的车。
“你停下来干吗？要给车子加油么？”辛雨扭头看向眼前的加油站。
“你不是很急嘛，下车向左走，有厕所。”
“……”辛雨愣住，脸颊缓缓在燃烧。顾然以为她着急上厕所？
顾然见辛雨愣着不动，扭头看向她，“还不去？”
“……奥。”辛雨赶紧推开车门下车，到厕所里检查一下也好啊。大姨妈请不要激动，千万别波涛汹涌。
厕所里，辛雨蹲着不敢动了，血红的花朵在她白色长裙上灿烂盛开。
怎么办？她双手捂着脸，懊恼地等待最后一丝希望。等了好一会儿，连个女人的影子都没有，空荡荡的厕所里还是她一个人，想借个卫生棉都不可能了。
顾然会不会以为她掉在厕所里淹死了，或者一气之下自己开车跑了？
正在她以为要困死在厕所里时，一位大妈推门颤巍巍地走进来。辛雨只瞧了一眼，再次失望地垂下头，为什么是大妈不是大姐呢，大妈早不用那玩意了吧。
谁料大妈径直走过来，把一个黑色塑料袋递给她，“姑娘，给。”
辛雨一怔，盯着黑色塑料袋，疑惑地问：“这里面什么东西？”
“你男人让我给你的。你真是有福气啊，哪有大老爷们愿意给女人买这个的，真是个体贴的人哦。”老太太边说边往外走去。
辛雨打开黑色塑料袋，里面是一包苏菲夜用卫生棉，还有一包湿巾。她的脸颊腾地红了，不是一点点尴尬。
她每次来大姨妈都很严重，白天必须用夜用卫生棉，晚上最厉害那两三天都用婴儿尿不湿才够安全。手指摩挲着她最熟悉的牌子，连指尖都在微微发烫。
她整理好后走出来，清冷暗淡的路灯下，顾然正坐在车里等她。
他单手搭在方向盘上，消瘦的脸庞更显棱角分明，微微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觉察到她走近了，扭头看过来，倾身从里面帮她打开车门。
辛雨矮身上车，坐稳后，脸颊上的热度有增无减。好在裙子上的血迹用湿巾擦了，夜色下没那么明显了。她的目光一直刻意望向车外，吹着夜风来降温。
两人结婚后，顾然不是没帮她买过这些东西，可现在毕竟跟以前不一样了。
此刻儿，就连车里的空气都弥漫着些许尴尬，些许暧昧，以及记忆中的熟悉感。辛雨不说话，顾然也不说话，默着一张俊脸专心开车。
约莫半个小时后，车子稳稳地停在小区楼下。
“今晚谢谢你。”辛雨终究不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句谢谢，既包括他送她回家，还包括……他给她留了面子。如果顾然当时在车上说点什么的话，估计她会羞地立马从车上跳下来。
正在她要推门离开的一瞬，他叫住她，“辛雨。”
“……”她扭头看过去，目光落在他脸上。
顾然干脆转过身，侧坐在座椅上朝向她，似乎有些犹豫。他一手抵着椅背，一手扶着方向盘，湛湛的目光沉如夜色，“明天是嘟嘟的生日，今年打算怎么过？”
辛雨顿了顿，说：“苏阳已经在准备了，我想嘟嘟会喜欢的。”
“……这样啊”顾然淡淡的尾音里延宕着不易让人察觉的落寞，喉结艰难地动了动，默了一瞬，唇畔扯出一抹抱歉的笑，“我明天正好有个重要的会议，不能陪嘟嘟过生日了，代我跟儿子说……对不起。”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钥匙，递给辛雨，“生日礼物在隔壁房子里。”
她犹豫了下，接过钥匙，金属质地的钥匙握在掌心里硌得难受。
顾然望着辛雨走在暗淡路灯下的背影，直至消失在楼道口才收回目光。
他微微弯身从左脚边拿出一包尿不湿，海蓝色的包装袋上一个胖嘟嘟的宝宝对着他笑，乌溜溜的黑眼睛特别漂亮。
他曾经笑话老婆跟儿子用一样的，辛雨直接拿尿不湿黏在了他脸上。那时吵吵闹闹的时光，现在想来简直是奢侈。
顾然抬手将尿不湿扔到车后座上，踩下油门，驾车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