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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怀宇比谁都清楚,他这么逃下去,一辈子也没个尽头,所以李怀宇才会这么劝他,也只有真的朋友,才会对梅根这个男人公敌女人公害,这么认真的说话。
“……大冒险家,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但我还是接受不了……”
“接受不了缇娜的死吗?还是接受不了你那颗腐臭的肮脏的灵魂?”
“够了,别再提缇娜了。”
“你至今还不明白是吗?”
“你们又明白些什么?!!”梅根有些歇斯底里,这不应该是一个风月场老手该有的样子。可提起缇娜,只要提起缇娜,梅根就会这样。
说真的,李怀宇为缇娜感到可惜。比缇娜漂亮的女孩子,梅根不知道搞到过多少个,但缇娜这位女性身上却有一种强烈的打动人心的力量,而那绝非是足以撼倒对方的巨大力量。她所发出的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力,然而却能引起对方心灵的共振。
在缇娜死的前一天,她没去找梅根,而是找了李怀宇,在罗马一家喧闹的小酒吧喝酒。李怀宇一直注视着她,一直在思索娜美在李怀宇心中激起这种感情的震颤究竟是什么东西,可惜直到缇娜死后很久李怀宇也不知道。
当李怀宇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的时候,已经是一年之后了。那个傍晚,李怀宇坐在哥斯达黎加首都圣何塞的一家咖啡店,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嚼着有些生硬的披萨饼,直到蓝色之夜降临世间,李怀宇透过咖啡厅巨大的落地窗看见远山之巅落日的祭典。
李怀宇把手里的披萨饼放下了,轻轻的勾住了食指和拇指,画了一个圆。
夕阳就像一枚硬币一样,在李怀宇的手里燃烧。
天地间的一切都是红彤彤的一片。李怀宇的手,手里的披萨,咖啡,触目所及。无不全是红彤彤的一片,而且这红红的妖异,红的鲜艳,红的仿佛不属于这世间。
李怀宇低头,除了他披肩遮盖住的地方,是一片阴影。
李怀宇才恍然觉悟当初缇娜带给自己的到底是哪样的一种心灵上的震颤----它类似少年时代的憧憬,一种从来不能实现甚至永远不能实现的憧憬。这种值欲燃烧天真烂漫的憧憬,在很久之前,就被李怀宇丢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缇娜对于李怀宇的震颤,缇娜对于所有同她接触的人的震颤所摇晃的,用一个日本作家的话来讲,恰恰是现代人身上“长眠未醒的,足以为之涕零”的自我的一部分。
可就是这样的天真,这样的憧憬依然有照不穿的地方。就像那样灿烂的夕阳,仍然照不穿李怀宇披肩盖住的地方。
那蜷缩在李怀宇脚下的披肩,就是梅根的外壳。
他的心有厚厚的一层壳,能破壳而入的东西极为有限,所以他才难以对人一往而情深。也因为所以,直到今天,他仍然放荡不羁,仍然花间作乐,仍然得过且过。可他痛苦,可他孤独。可他可怜,他只有对着李怀宇咆哮,才能掩盖这种脆弱和无助。
“我们什么也不明白,梅根,但就是为了缇娜……”
李怀宇话还没说完,梅根就挂断了电话。
挪威下午的风吹得不痛不痒,一个气质忧郁典雅的仿佛中世纪落难贵族的碧眼男子,把头深深地埋进了膝盖里。
他好像是在哭,但又好像没有。他应该是个有故事的人,他迟早会死在故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