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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的胆子微微大起来,斜着眼睛偷偷瞥了一眼老头子,看到后者衣袍上沾染了不知什么污渍的“从宗”二字,一时有些无语。
从宗院上上下下,敢让这件衣袍染尘的,也只有眼前这么一位了。
“外头那块瓦片似乎脏了,你着人擦一擦。”老头子忽然开口,跐溜茶水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来人吓了一跳,连忙收回目光,端肃应是。
老人的声音与其他这个年纪的老人一样,都带着略微的沙哑与浑浊。
“这个女子是什么人物?你们直到现在还不清楚?”老人指了一下小册子当中的一句话,询问的声音并没有什么指责的意味。
来人却已经冷汗津津,之前明媚的心情顿时乌云密布:“应该是柔然那边的人没错,至于具体是哪一位,为何而来……属下无能!”
连忙跪地,身份如他,拜会当朝皇帝也不过微微躬身。这天地间,能让他跪拜以待的,恐怕只有眼前这人。
跪拜不单单是因为尊敬,还因为恐惧。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眼前这位并不是匹夫,可却是一位出了名的人物,身份规矩在他眼中都是扯淡,一切事情的安排、一切人物的生死,依凭的都是心情二字。
来人跪着,不敢抬头,身体略微颤抖。
于是他开始怨恨起自己这份工作,在带给自己无限荣光的同时,还给自己带来了无限的恐惧。
或许是他修行不够,无法看破生死。
又或者只是很简单的原因,他只是单纯的不想死。最起码不希望自己莫名其妙的死去。
“也不知道你们天天紧张个啥,我老头子就这么吓人?”老人看着面前匍匐的背脊,从盘子里摸出一粒花生米,将红色的皮衣搓掉,放入嘴中细细的嚼着。
老人虽然年岁大了,牙口还是不错。
“柔然座下三圣,只有一位女子。能溜得你们浑浑噩噩的,估计也是那一位了。”老人又砸吧了一口茶水,懒洋洋的闭目享受片刻,“柔然每七十七年一次轮回,这样想起来,这个老家伙其实并不一定开心。”
“您说的是。”来人仍旧战战兢兢,但老人的语气轻快,让他紧张的心情也被拂去不少。
“看你这邸报的意思,那个什么谢小满,应该就是七十七片之一了?呵呵,真是有意思,芸芸众生当中,什么就轮到了他谢家的子弟?那个桓温小子也是有趣,不过还算聪明,吃了个哑巴亏,却也没敢吱声。”
来人闻言,心情愈发流畅起来。他知道来人爱看八卦,好在建康城这个月里,的确有许多十足的八卦。
“把瓦片好好擦一擦,如果到时候有问题,想办法把那个谢小满弄走。”老人再度开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仿佛是在说撵走一家闯入自己门庭的小狗,“你们要记住,我们从宗院的存在,从来不是为了什么某个家族、某个人的利益。我们的存在,只是为了保证晋朝的安定繁荣而已。为了保证这一点,偶尔换一换皇帝也都是小事,更不必说某个人。”
“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捉人把那谢小满赶出建康城!以免她危害城内安定!”来人自以为体会了老人的意思。
没想到,话音一落,砸向自己的,确实老人手中的小茶壶。
他哪里敢躲避,甚至不敢用灵气阻隔,硬生生的挨了一下,头破血流。
“你个蠢货!院规第一条怎么说的!”老人已经发怒,宽大的袍子无风自动,原本掩盖住“从宗”两字的污迹消散无踪,散发出淡淡的金色。
来人浑身颤抖,冷汗与头上的鲜血一齐滴落,发出的声音浑浊不清:“如、如非必要,不得、不得干预世事。”
“所以,”老人瞬间来到他面前,蹲下来看他,“你这个副院首不必当了。”
片刻之后,从宗院的副院首踉踉跄跄的退出门来,疾行数十步走出院子,双腿一软,在旁人一片同情的目光中,跌坐下来。
自然有属下来扶,他一个副院首,原本在从宗院里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娘的!”四十余年来,副院首第一次口出脏话。他抓着扶住自己的那只手臂,浑身颤抖,“老子在副院首的任上胆战心惊了三年,如今终于解脱了!哈哈哈哈!老子终于解脱了!”
这一身的颤抖,竟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平生未尝遇见的喜悦!
一言毕,原本来搀扶的手臂却突然撤回,四周看热闹的人也仿佛遇见了瘟疫一般,倏然散去。
从此以后的好多天,从宗院院首的庭院旁,仿佛成了禁区,没有人敢随意出没。
娘的!谁不知道院首大人的脾气!这要是走在路上被他发现,被任命成了副院首可怎么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