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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应变迅速,手上发力,索性将飞叉掷向赵云。
却见赵云仰头下腰,叉尖从面上飞过,被他一把抓住,不待喘息,猛然回掷。
陈应哪料得这人竟然能将叉子重掷回来,一下被扎中腹部,跌下马来。
只是,银枪堪堪抵上他的喉间,城门口忽然喊声大作。
刀戟如林,纷然涌出城来,当先者,横列骑兵,马蹄直将那一道吊桥踩得摇摇欲坠。
来将,正是掠阵的鲍隆。
只听他高喝一声:“赵云休得张狂!吾来战你!”
赵云兵败,退军三十余里。
辕门内,处处哀叹之声,着伤者不计其数。三千人马,几损过半。
郭嘉的咳嗽越发严重了些,在伤兵营中走了圈,见到那些死里逃生的兵士。回了营后,他仍是心绪难平。
“奉孝,非你之过也,切莫再自责了。”
赵云与他同睡一帐,又怎会不知,连日来,这人夜夜咳嗽不停。想不到,入了南境,他水土不服得如此厉害。
郭嘉脑中昏沉,皱眉道:“若嘉不去试他,也不会败兵至此。”
赵云将他按入怀中,指腹轻轻揉着他的颞部:“若不是你,我军的伤亡会更大。”
若是照着程亦的攻城法子……
赵云不敢想象,那日的桂阳城前,死伤者是不是能将整条环城的耒河都填满了。
滚油,从城楼浇下,从天而降地淋上那些登攀城墙的士兵。
暗桩,毫无间隙地插满河底,但凡落入水中者,无一不被扎成了刺猬,千疮百孔的尸体,浮不出水面,逸散开的,只有鲜艳的人血。
弩//箭,箭头裹着厚厚的酒包,砸上那些架在河上的木板,然后,是砰然而至的烈火。
赵云掠在阵后,望见其景,从天,至地,入水。
一场没有悬念的剿杀,怕是地府都未有如此残忍。
惨绝人寰的哭叫,那些杀伐之声都被痛苦的哀嚎所掩埋。
赵云脸色冰冷,冷到几乎要将涯角银枪都捏碎。
“撤退。”
玉狮子转头飞驰,赵云已然悲愤交加:“撤退!”
斩杀了陈应又如何,刺死了鲍隆又如何。
莫言攻城,战败的人,他们连兵士的尸骸都来不及收敛。
桂阳不易,赵范确实不易。
“咳咳,咳咳。”
郭嘉急促的咳嗽声,打破赵云的回忆,赶忙倒了水给他,替他顺气道:“好些了么?”
“嗯。”郭嘉舒了口气,“如今荆南四郡,只差一个桂阳,拿不下桂阳,便无力南征,倘若让士燮投了东吴,那时就更加难上加难了。”
郭嘉眼神倏而转冷:“既然他赵范这么喜欢引水,那我们便送他一城江河。”
“奉孝你是想……”赵云不解,犹疑问道,“想要以水困城?”
“不,不是困城,而是淹城。”郭嘉低声道,“子龙可还记得吕奉先下邳一战?”
“曹军决水淹下邳?”
赵云岂会忘记,下邳城外遇上吕布,也是两人易京别后,第一次相见,可结果只有匆匆一面,那时自己刚明确自己的心意不久。
何曾想过,乍然多年,自己终是把这人拥在了怀中。
“耒河乃湘江支流,起至桂东烟竹堡,西北流,至衡阳东耒河口入湘江。”郭嘉以笔描画水纹,“夏末秋初,正是水量正盛之际。”
赵云:“奉孝想效仿那日,决堤?”
郭嘉笑:“不是掘,是堵。”
笔尖重重地落在桂阳和耒阳间的那道河流上,浓墨横过,将耒水一断为二。
赵云依郭嘉之计,仍旧日日前去桂阳城外叫阵,时胜时败。
赵范自然不知,彼时正在城门前的赵云,会让耒阳的程亦暗中赶赴截流之处。
环城河的水位越涨越高,越涨越高。
那日,桂阳的四扇城门,几乎同时,发出一声惊天彻底的巨响。
顷刻间,漫涨的潮水如喷涌的岩浆,越过被投石车砸出裂口的城门,继而以蛮横巨力撕裂城门。
城中,顿时掀起滔天白浪,长街短巷尽覆水中,无数间被冲垮的屋子,无数条人命悉数被卷入了咸湿的江水。
魂飞魄散的人纷纷逃往高处,再转头俯望,桂阳己成泽国。
到处是漂浮的残碎,到处是漂浮的尸身。
赵范呲着牙,站在城中的角楼,他万不会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挖出的护城河,竟会在一夜之间,成了桂阳的丧魂钟。
“太守大人,桂阳城地势甚低,一旦有人断流蓄水,那后果不堪设想。”
此前,好像是有人劝说过他,劝他不要凿渠。
只可惜,当时的他根本没能听进那人所言。赵范拼命回想,依稀记得那人一身褴褛,容貌鄙陋。
“敢问先生,又有多少人能想到断流之计呢?”
那人道:“世上不出五人。”
赵范大笑:“哈哈哈。”
后来,那人前来拜辞,赵范见都没有见他。
不过五人,他又怎会遇上?
可惜,不过区区五人,却是有幸让他遇上了一个。
桂阳城,淹。
赵范,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