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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村落后,旗云泰轻车熟路的带锦瑟去了一家民宅,似乎他对这里相当熟悉了。
民宅的外面看起来很简陋,里面倒挺西式,彩电还是液晶屏的,墙壁上贴着泰拳比赛的海报,那种电脑处理的手法一看就很粗糙,和早先在城市里看到的那些不同,因为在这上面,除了肌肉发达的男人们,还有瘦弱的小孩,大人的眼神里充满斗志燃烧着激情,而那些孩子则空洞着眼眸,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带着拳套,他们都是拳手。
三十多岁的老板用一口很不纯正的英文跟锦瑟解说,这里有儿童拳赛,在大城市里已经被禁止了,现在要跑到乡下才有得看,虽然地方很简陋,但是拳赛绝对是精彩的,这些小孩很早就开始接受训练,每天练习十几个小时,打起来又狠又火爆,比大人的拳赛还有看头。
当然啊,那是为了生存。
锦瑟感到惊心动魄,脑海里几乎已经可以想象出叶涵小时候以此为生的片段,怎么会这样呢?
明明他是叶家的继承人,他应该锦衣玉食,就如现在看到的一样,是个从小在优越环境下长大,受过良好教育的翩翩贵公子。
他的笑容轻易浮现在眼前,那么温柔,那么轻易的……就把曾经受过的苦难掩饰了。
他怎么能有这样的过去……
“他们……”
盯着海报上的小孩,那种神情,那种姿态,和那张照片有着某种无法形容的绝望的共鸣。
锦瑟忍不住伸手去触碰,想在那张陌生稚嫩却又疏离得与世隔绝的脸上找到些什么,抑或者这举动只是种安抚。
真傻啊,明明她知道这么做是无意义的。
“他们只有自己吗?”还是想确定。
侧眸向那老板寻找答案,头转过去才发现刚才滔滔不绝的店老板已经收声,正疑惑不解的看着她,她也跟着一愣,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接着后脑勺就挨了一记,她抱头呼痛,回到现实。
“你以为乡下地方的人都会几门外语呢?”旗云泰站在后面笑着奚落她,这丫头真是傻了,异国他乡说普通话。
无视那双冲自己翻白眼的眸子,神清气爽的吐出三个字,“开饭了!”
在这个人面前,锦瑟连使小性子乱发脾气的机会都没有。
不可掩饰的是难以平静的心跳,她在紧张、害怕,甚至有些不愿意面对摆在眼前的事实。
叶涵的过去,只有他自己。
如若有依靠,有疼爱他的人,还需要为了生存用性命去搏击吗?
越贴近,越觉得好像她在挖他的伤口,太残酷了……
“不行的话就不要强撑。”旗云泰转身之后才说,他自认不懂体贴,一而再的给与提醒,已经很够意思了,回望了锦瑟一眼,有前辈给与后辈忠告的意味,“凡事量力而行,况且你也不确定这么做是好还是不好。”
说完赶紧回过头去,又装作恍若无事走到饭桌前坐下,对着满桌地道的泰国菜直呼‘过瘾’,心颤颤的却是另一回事,真受不了那双眼睛啊……尖锐得像是要把一切都刺穿似的。
深刻得让人无法阻止。
锦瑟则怀着复杂沉重的心情把他的话咀嚼了一遍,滋味难明,量力而行吗?可是她不想徒劳而归……
事实证明正宗的泰式晚餐,锦瑟真的吃不惯。
一道小炒放了很多红红绿绿的小辣椒,还要加点糖,那种口感刺激又怪异,比起来还不如吃KFC全家桶呢……
没有太多的心思计较这些,就着那些奇奇怪怪的菜塞了几口白饭,带着剧烈的辣感咽下去,如同在吞咽她的决心。
都已经到这里了,她不能回头。
决然的样子,让旗云泰看了之后增添了莫名其妙的愧疚感,嗯,下次还是给她买全家桶吧。
真正的找寻从小村落的深夜开始……
如那位态度不佳的导游所言,这里越夜深,越是热闹。
金发碧眼的白肤色男人占大多数,他们身边通常都携带一位不怎么漂亮的泰国本土女人,旗云泰告诉锦瑟,在这个国家禁赌不禁黄,色情行业是吸引游客的原因之一,这些来自世界各地的男人总爱来这里消费。
“不过他们不敢找太漂亮的女人,因为担心是人妖!”说完他就放肆大笑,带着十四岁的丫头随着人潮涌动的方向走去。
这是个疯狂的国家,而她很快就能看到残酷的一面了。
黑市泰拳虽然在大城市被禁止,在乡下地方却相当盛行,对此当地政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是这个国家的无奈。
泰国唯有旅游业可以发展,随之衍生的分支众多,无一不是为了吸引更多的游客。
外来的旅游者想看更刺激更血腥的泰拳,想一品拳拳到肉的快感,那么就来乡下吧,如果没有游客光顾,这里的人靠什么生活呢?
比赛的场地离村子很远,那儿的工作人员很贴心的给每位买了票的观众发送一只照明用的手电筒,然后沿着凹凸不平的小路,一群外国人翻山越岭,场面颇为有趣。
走了两个小时,翻过一座小山丘,锦瑟看到的是另一番景象……
那是一片早该被遗弃的废墟,除了建在平地上中心位置类似仓库的主建筑外,周围残桓断壁,长满了杂草。
可废墟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挂在外面的两台大型音响用英文重复播放着入场的注意事项,只有一条:比赛开始后禁止再下注。
进入这片区域,已经不需要用到手电筒,在各个角落支起的巨型照明灯,将这里的天空染得透亮,穿着暴露的年轻女人,做着毒品交易的小贩用几种语言和顾客讨价还价,裸着上半身的拳手赤脚在地面上行走,秀出他健美强壮的体魄,偶尔向你抛一个挑衅的眼神,不怕死就来吧,他无所谓。
在不远处,还有两个外国人扭打在一起,围在他们周遭的人跟着起哄,一旁临时搭建起来专门供应食物的雨棚下卖的只有酒。
仓库外凌乱的彩色涂鸦宣扬着暴力,巨大的入口顶端挂了一块醒目的灯牌,WELCOME。
欢迎你来到没有规则的世界。
锦瑟看着这场景,不自觉的跟着沸腾的气氛变得有些兴奋,然这种兴奋对她来说相当陌生,正当她疑惑于那不知如何被调动起来的情绪时,忽而眼前的视线就被遮挡。
那是一个穿着破旧的泰国女孩,与她差不多高,非常瘦,瘦得眼睛都有凹陷的痕迹,那对黑得不见底的眸子里,压抑着狰狞的色彩。
锦瑟穿的仍然是昨天那一身粉色的运动服,连她都有所察觉,和眼前的泰国女孩是多强烈的对比,那么对视着,那女孩毫无表情的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向锦瑟抬起的左手……
吓!
心猛的收缩了下,锦瑟往后退了半步,撞到后面正在与人攀谈的旗云泰。
“怎么了?”回头,看到小丫头一脸受惊。
“她……她……”顾不上骄傲的形象,锦瑟把头撇开,指了指身后,不敢再多看一眼。
旗云泰看过去,立刻了然的‘哦’了声,对那女孩说了句泰语,人就离开了。
“她问你要不要药丸,吃了之后看表演更爽快。”
只是这样么……锦瑟就被吓到了,听完解释后她都没好意思再说什么,旗云泰笑了下,也没奚落她,只问道,“要去看拳赛么?”
拳赛……
再度环顾四周,锦瑟下意识的抗拒,“我不想看。”
只是一场黑色的拳赛,旅游的必要项目,并不是他们此行的最终目的。
旗云泰哈哈笑着就带锦瑟去赛场后面找人,这里他来过很多次了,下注,赌外围,有大老板来,还会打假拳博个开心,漂亮得一看就知道是人妖的服务员会为你送上并不纯正的鸡尾酒,拳赛开始的时候再嗑一粒增加兴奋度的药,看也看到腻。
刚才是例行公事礼貌问问小游客想不想感受当地特色,没想到锦瑟反映那么诚实,他也不好再玩笑下去了。
领着她绕到大仓库的后面,这里相对于前面的躁动要平静许多,有几栋四四方方的平房安静的卧伏于此地,门是开着的,一眼就望见里面的情形:堆在桌上成山的钞票,几个当地的妇女坐在桌边埋头数钱,整理好之后放入身旁的竹筐里。
门外有一群打手,或坐在椅子上懒洋洋的打瞌睡,或聚成一团玩扑克牌,见到有生人绕了过来,一下子都惊觉了,抄起随意藏在草地里的枪就对准旗云泰和锦瑟,用泰语做着警告,锦瑟听不懂,却意识到突然变得危机的氛围。
这是她第一次被枪口指着,远比另一端的非法拳赛紧张刺激多了,紧绷了神经躲在唯一可以依赖的人后面,没出息的发抖。
旗云泰举着双手,用很友善的语调和他们做交流,外面的响动又引来旁边的房子里的人,走出来的是个四十多岁,身材肥硕的男人,看到旗云泰后表情很是吃惊,忙手舞足蹈的要自己人放下枪,看起来打手们都听他的话。
危机就此解除。
“泰,你怎么来这里了?你父亲知道吗?”男人说的是普通话,带着浓厚的广东口音,看起来和旗云泰很熟悉,很紧张他在这个地方出现。
阿泰回答得轻快,“帮这丫头找个人,很快就走。”那语气,好像在澄清他不是在这里鬼混的一样。
男人听后还是狐疑,打量着锦瑟问,“你多大了?和阿泰是什么关系?”
“拜托!玖叔……”旗云泰无奈的嚎起来,“她是我学弟的朋友,才十四岁,我怎么可能对她下手!”
言毕不等玖叔多加揣测,赶紧把来由说了一遍。
这是个无聊的故事,至少在成人的世界里,谁会去关心一个很多年前打过黑市拳的小孩?
最后玖叔看了锦瑟带来的那张照片,眯着眼沉思了会,神情有些难以琢磨,“时间过了太久,我不是很确定,你可以去问问Chatree,不过……”
“OK!我知道了。”这个信息已经足够,旗云泰转身就抓着丫头的胳膊准备走人。
“你就这么去?”人一把被玖叔揪了回来,“最近Chatree在外围输了不少钱,你现在去只会激怒他!”
“那没办法啊!”摆出副吊儿郎当的模样,“Chatree叔总不会连我们家老头的面子都不给吧?”
他答应了别人的事就一定要做到,即便,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是黑帮最可怕的人物。
玖叔最怕的就是旗云泰露出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紧抓他的手用力不放,皱着眉头快速的讲了一连串的泰语,旗云泰同样用泰语回答他,两个人陷入激烈的争执,谁也不肯退让。
被疏忽了的锦瑟没有插嘴的余地,在之前险些发生枪战时她就被吓坏了。
无法想象这是一个怎样的地方,此刻她才真正的意识到自己是多渺小无力,只需那些人轻轻扣动扳机,这世上再无锦瑟。
若不是情况要求她讲出来这里的目的,只怕脆弱的情绪早已经轻易崩塌,哪里还能强装镇定?
听不懂他们的话,她也没心思去钻研。
黑市泰拳,毒品交易,桌面上的金钱,对准自己的枪械……每深入一步更多一分胆战心惊,都过去十年竟然还有人认得那张照片,证明她果真来对了地方!她正在了解叶涵的过去,带着那份越来越深刻的害怕和不安。
争执最后以旗云泰获胜告终,玖叔实在紧张他,派了人开车送他们去洛坤府市见Chatree,送他们上车后千叮万嘱不要激怒那个人,锦瑟听着只管点头,她的导游则报以无所谓的笑。
直到白色的面包车驶上一条还算平整的小路,旗云泰才再次对她开口。
“刚才,吓到了哦?”他没忽略她害怕的表情和明显的颤抖。
锦瑟受惊的情绪已经过去,剩下的只有无力,靠着车座椅软绵绵的瞪了他一眼,道,“你经常被人拿枪指着玩吗?”
旗云泰耸肩,一笑而过,“Chatree是泰国最大的黑帮头子,喜欢赌拳,泰国所有的黑市拳都由他操控,如果玖叔都对你那张照片熟悉,Chatree一定认得叶涵,他就在离这里最近的小城,你想好了,刚才的场面和他的阵仗比起来只是一碟开胃小菜,你也听到了,最近Chatree输了不少钱,心情一定很差,他为人本来就暴躁。”
暴躁的黑帮老大会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做些什么呢?
“你和他很熟?”心里虽然忐忑着,可锦瑟不会忽略这一路上旗云泰对周围环境的熟络,包括他和玖叔的对话,没准他家老头子在这儿也是个人物呢……
这么想来,对此行的安全问题又放心了些。
“我爸和他算是亦敌亦友?”说完他又露出顽劣浮夸的笑,再感叹,“真是有趣啊!为了一个无亲无故的人,去最危险的地方。”而那个男人却什么都不知道。
“值得吗?”他用成人的眼光看她。
锦瑟怔了一怔,晃动的眸子顿时变得坚定。
“值得。”
这是他见过最傻的孩子了。
S市的一场突降的暴雨让所有班机延误好几个小时,脚步踏进曼谷机场的时候,已经凌晨2点。
叶涵没想过还会来到这里,真的没有想过。
那些久远的记忆随着飞机降落之后一幕幕的开始浮现,血腥的,残暴的……他的过往,默然的不愿再提及。
曾经以为已经忘却了的感觉,伴随着每一次呼吸这里的空气而逐一回归。
饥饿、潮湿、恐慌、无止境蔓延的绝望,不曾期盼的明天,没有未来的未来……仿佛,他又能看见四方拳台下那一张张因为兴奋而变得扭曲畸形的脸孔,又能听见污秽肮脏残忍的语言。
Chatree看他如看怪物,大笑着对他说:你真是一只天生会杀人的野兽!
如获至宝。
那时连名字都没有的他,每天唯一想的事情只有不要再挨饿,与后来光鲜亮丽的生活形成强烈巨大的反差。
看过了最肮脏的世界,往后的视线里,还有什么美好可言?
只是锦瑟,那个坐在树荫下穿着碎花裙,倔强的连一颗糖都不愿吃的小不点儿,她竟然想要了解他的过去……
“现在是……去哪边?”庄生压根没察觉叶涵暗自涌动变化的情绪,他有他的纠结,于是明知故问。
从悟空那儿得来的已知信息,为锦瑟找的导游算是靠得住,今天小媳妇的行程离要寻找的真相确实不远了,到了这时候,他仍然不确定是否需要叶涵亲自去那个地方。
“车已经准备好了。”比起来,北堂墨的行事手法直接得多。
人都到了这里,难不成找个安全屋,再买一堆零食让涵少爷逐个看泰国TV消遣时间,他则和庄四去跑腿枪林弹雨?
没有多余的话,叶涵直径往停车场方向走,庄生急了,快步上前将去路挡住,“你确定?”他不确定!
“其实……”把情绪稍作整理,叶涵看着庄生,机场充足的灯光将他俊容照得明朗,恍惚间被他凝着的人生出错觉,怎么觉着这家伙突然就阴转晴了呢?
“其实什么?”庄四木然的问。
叶涵真的给他笑了出来,姿容流光溢彩,“其实知道锦瑟不是去西安而是来这里,我还挺高兴的。”说完步伐轻快的走了。
这是个什么情况?
难道他很高兴小媳妇儿深陷龙潭虎穴?
想不通的人停留在原地,满头雾水的对叶涵远去的背影行注目礼。
北堂从他身后走过,凑近给与提醒,“加上‘为他’两个字。”
为他,为他……
锦瑟是为叶涵而来的,所以他挺高兴,就算回到曾经让他痛苦迷失差点丧命的地方也是高兴的。
“呵呵……”庄四公子抽搐着俊脸笑得僵硬,甚至感觉自己在微颤。
终于啊终于……
还敢说你不是为了养大自己吃!
凌晨的洛坤府市区内灯火耀眼,机动摩托车成排的停靠在街边,间隔的时间还能等到一两个客人,靠海的酒吧传来阵阵律动感强烈的音符,粉色的灯光暧昧无限,似乎这个国家唯有到了夜晚才是真正的开始。
面包车进了城后没有停下来,路途明确的在街上穿梭,锦瑟倚着窗看外面光怪陆离的异国风光,很自然的想到叶涵。
事实是从昨天早上六点出发到现在,这一路上她没有一刻不再想他,这种想念与以前的感觉截然不同。
是的,在找寻他过去的途中,一切都在改变。
“一会儿你就跟在我后面,别说话,也别理任何同你搭话的人。”快到的时候,旗云泰被司机叫醒,打着呵欠就对锦瑟丢下这句话。
想起之前被无数支枪指着的场景,还有他那句‘比起来只是一碟开胃小菜’,在S市如何肆无忌惮的小人儿压根不敢造次了。
才离开几日,她已经有深刻的感悟,不走出那个地方,永远不知道世界有多大,永远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渺小。
所以她也会想,等到这次的旅行结束,说不定以后真的会去其他地方走走,比如西安。
毕竟再回去,那儿也变了,她不得不学着一个人去做很多事,学着独立,无人再宠她,如此刻的独自一人。
忧愁中,面包车停在了海边公路的分岔口。
岔路口连接的那端是单行道的斜坡,尽头有栋漂亮的别墅,从这里开始连人行道上都停满了车,各色各样,年轻人们聚集于此。
纹身,香烟,酒瓶,机车,穿着香艳的女孩儿,这些因素统统必不可少。
他们用狩猎的目光看从车里走出来的生人,一个个暗自潜伏,伺机而发。
锦瑟站在车外没有移动,尽量不与那些人有眼神触碰,然后等着她的导游打通关节。
很快就有人迎上来与旗云泰说话,举止要比周围的混混要稳沉些,他们似乎是认识的,见面先互相点上了烟,讲的仍然是泰语,听口气更像是朋友之间在闲聊,你来我往间,锦瑟听不出更多的信息。
如此时候,她能做的唯有按捺等待,悟空的学长没有看上去那般的好相处,也没有想象中不可靠。
应该……能够见到叫做Chatree的人吧?
刚燃起希望,蓦然间旗云泰十分诧异的说了句什么,罢了回头看了锦瑟一眼,再转向他面前的男人,话音已经改变,脸色也瞬间冷了下来。
锦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见到那个男人似乎听了旗云泰的回应之后,抱歉的摊了摊手,再对她阴阳怪气说了句‘Sorry’,就这样转身走了。
谈崩了?心头‘咯噔’了下,“等等”想追,前倾的肩头就被按住。
“走,回去。”不由分说,旗云泰带着锦瑟往回走。
她当然是极力反抗,挥拳打他,用脚踢他,就是不配合,“你干嘛啦?我要出去问清楚,为什么不让我见Chatree?”
都到这里了,叶涵的过去与她一步之遥,伸手就能触及,就这样回头?她不甘心!
“我说回去就回去!”暴躁的一声大吼,锦瑟被旗云泰吓住了。
被大掌拽住的手腕紧得发疼,像长了倒刺的荆棘剜进肉里,还是破天荒的头一回,被人那么凶。
“你……”锦瑟都要哭了,天生会说话的大眼睛泪光闪闪的瞪旗云泰,他凭什么吼她?
“收声!”他可没有好脾气哄她,那张脸没有一丝温柔,恶狠狠的威胁,“你现在只能听我的,没得选,别让我再说多一次。”
黎明来临前的海滨之城忽然下起大雨,伴随着狂浪的闪电,撕裂着天空,隔绝了喧嚣的音乐,不再有灯光闪烁,这一刻躁动的城市归于安宁。
雨水冲刷着所有,随意停靠在路边的白色面包车里亮着灯,看上去孤零零的。
“拿去吃!”旗云泰很不耐烦的把司机淋雨买来的汉堡和饮料塞到锦瑟面前,语气还是那么凶,“我们天亮就回曼谷,然后我送你去机场,送你进候机室。”
她的旅途被宣告就此结束,没有为什么。
没有感恩,锦瑟和他怄到底,“我还会再回来的!”
“那我可管不着!”暴脾气导游拿手当枕头,交叠了往车座椅后舒服的一靠,“反正把你送回去以后我的任务就完成了,接下来你是死是活跟我没关系。”
随之而来的是沉默……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旗云泰相信他已经被这丫头千刀万剐了无数次。
有什么办法呢?想起刚才那些家伙的要求,他眼神暗了暗,心里骂道:Chatree真是不折不扣的混蛋!
罢了眼眸扫向窗外,雨势小了些,看起来天也快亮了,好困啊……自从上次那件事之后,他已经很久没像今天这样彻夜未眠,不由地打了个呵欠,而后听见身旁细碎的声音,他困意十足的去看,发现锦瑟开始吃东西。
嗯……这才乖嘛。
“我睡会,你慢慢吃。”说完闭上了眼睛,嘴角挂着满意的笑容,看不见的是小丫头凝视他的神情,他太低估她了。
不知是过了多久,天亮了少许,外面的雨也小了一些,淅淅沥沥的声音更像是催眠曲,旗云泰似乎睡得很沉,窝在车里的角落,吐息均匀缓和,比他醒着的时候看起来顺眼多了。
当前面的司机开始打呼噜,锦瑟觉得时机到了,双眼牢牢盯着那只睡眠里的暴龙,蹑手蹑脚的把手伸向车门……
‘咔塔’的一声,凉爽的空气从门缝里渗透进来,她脸上显出欣喜!
才没那么容易就回去,那栋别墅的位置她还记得,只要自己回去找Chatree就好了。
小心翼翼的把门推开,探身出去,再放下一只脚……
就在锦瑟以为自己得逞时,右手腕忽然多了一股力道!她大惊,回头对上旗云泰惺忪的睡脸。
“外面还下着雨,想去哪儿逛呢?”他笑意朦胧,闪亮亮的眼睛分明是清醒的。
还是被抓住了……
锦瑟烦躁的盯着他不回答,旗云泰抓着她不放,模样是懒洋洋的,已经笃定她在自己眼皮底下跑不了。
这个时候该怎么办呢?
“啊!”
清晨,停在海边公路上的白色面包车里发出男人极不雅的大叫,紧接着车里极快的钻出抹粉红色的影子,顶着绵绵细雨钻进最近的深巷。
车内,被杀猪般嚎叫惊醒的司机问要不要追出去,旗云泰倒在后座,握着自己被咬的左手看,小臂外侧两排整齐的牙印隐约泛着紫红的血印。
“不用追了。”他回答道,“让她吃些苦头也好。”
跑,在陌生的异国城市。
天空是灰色的,潮湿的水汽沁染着视线。
心跳如雷,不敢回头,唯一能做的只有狂奔,只管往有路的地方跑,她从来没这样过,竟然还咬了旗云泰!
到最后已经忘记自己在做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前路尽头才停下,双手撑着膝盖,对着那面用红砖封堵的墙,喘个不停。
应该不会追来了吧?
又累又担心的回头往后看,转身瞬间就被震住了。
这是一条狭长曲折的小道,两旁是紧密挨在一起的民房,有红的、紫的、蓝的、橙的,氤氲着水汽,把视线朦胧。
时逢日出,阳光从云朵里穿透出来,把这条路镀上一层金色,照着那些彩色的房屋,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
“哇……”锦瑟不可抑止的发出感叹:“好漂亮!”
就像是……就像是忽然误入了童话国度,之前的忧虑和身处异国的不安,在看到这样的景色时都瞬间烟消云散。
如果有人分享的话就更好了!
于是,叶涵的电话在这时候打来……
“这么早就起啦?”小不点儿的心情相当好,哪儿有昨天惊吓过度又是碰枪口,又是雨中落跑的仓皇。
听得叶涵直发愣,习宇派去保护她的人打电话说,锦瑟刚上演逃离戏码,这会一个小姑娘在陌生的地方瞎逛,应该很需要安慰才是,怎么听声音那么欢快?
“是……”他有些不自然,清了下嗓又问,“你在做什么?”
“呃……”轮到锦瑟语塞,看着眼前无意中发现的美景扯谎,“我也刚起啊,准备出去逛逛,怎么样,昨天订婚礼还顺利吗?”
顺利,怎么不顺利……
她居然敢问。
叶先生的俊脸上露出阴森森的笑容,话语声却是如沐春风,“西安好玩吗?”
“好玩!”这是有多开心啊……
一扫阴霾,蹦蹦跳跳的往巷子的出口走,锦瑟决定先找个旅店蒙头睡饱,晚上再去找那个叫做Chatree的人。
当然了,眼下还要应付叶涵。
“有多好玩?”她听不见他磨牙霍霍的声音。
功课早就做足,背书似的扒拉个不停,只有坐在叶涵旁边的庄四能感觉到气温在急速下降,小媳妇儿啊,做人要诚实!
“那看样子你很喜欢西安咯?”
“是啊,我不跟你说了,你赶紧去公司吧,拜拜!”
挂线!
忙音里,庄生不怕死的凑过去问被青炎包围的男人,“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去?”
叶涵冷冷剜了他一眼,问司机,“还有多久到洛坤府市?”
司机答说,因为不时有暴雨,车不能开太快,可能还需要八个小时左右。
紧接着坐在副驾驶打盹的北堂墨听到后面传来一声咒骂,闭着眼哑笑起来,某人这应该算是紧张过头的表现吧?
又隔了会儿,习宇那边的人打电话来汇报,说锦瑟在出了小巷子后先去便利店买了一堆零食,然后就近进了附近的酒店,看样子是休息去了。
很好嘛……还懂得养足精神再行动。
叶涵忽然有种感悟,养了那么多年,原来是只小白眼狼。
一觉醒来,已是夕阳西下,橙红满目,柔和了天空。
阳台上还有水渍,不知在睡觉的时候又下了几场雨,盯着酒店房间的某处,锦瑟又开始发呆。
现在,她正在寻找叶涵过去的旅途中,今天早上他们还通过电话,然后……她继续说谎。
“唉……”连她都没留意这声叹息是有多惆怅,没头没脑的想,难道这也是喜欢的表现?
在泰国的这两天感觉就像做梦一样,那些昨天才发生过的事,现在回想起来竟没有真实感,躺在陌生酒店柔软的大床上,仿佛下一秒佣人就会敲门进来,告诉她晚饭已经做好了,先生已经在下面等。
甚至莫名的开始怀疑,就算了解了他的过去又能怎么样呢?
他们之间相差十年,就算他年少时在泰国的生活多糟糕困苦,现在他都是高高在上豪门的贵族,没有遇到叶涵的话,她不可能穿漂亮的衣服,不可能吃平常人吃不到的美食,不可能随心所欲,撒野任性。
到底是有距离的。
叶涵已经把头埋进被子里,像鸵鸟那样,后知后觉的问自己,“我在逃避吗?”
沮丧只持续了不到十分钟,整理好之后锦瑟离开酒店,完成此行的目的。
也是这次出门之后她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方向感可以那么好,没走什么多余的路,沿着海边就找到了凌晨才去过的那栋别墅。
时间才不到八点,天还没完全黑透,这地方的人也没有深夜那么多,巧合的是之前与旗云泰说话的人还在,看到锦瑟,他好像感到意外又欣喜,暗夜里眸色闪了下,上前便与她攀谈起来。
他会一些英语,但本地口音很重,一句话要重复几次锦瑟才听得懂,她拿出那张照片给他看,不断的指着别墅说,想进去见Chatree。
然后泰国小青年终于在努力听了很久后点头说‘Yes,Yes’,又比手划脚的讲了连串泰语,最后问她‘OK’?
那应该就是OK了吧?
没做多余的猜想,锦瑟点点头。
小青年嘴角一弯,意味不明的笑了出来,向远处招手叫来两个比他小些的男孩子,似乎是他的手下,然后示意锦瑟跟着他们走。
那么,Chatree不是在别墅里吗?
她疑惑的再问,小青年却不耐烦了,推着她就催促两个手下将她领走,就这样离开了海边的别墅,连大门都没靠近……
锦瑟很被动,但心里更多的是期待,应该就要见到知道叶涵身世的人了吧?满脑子里,她想得最多的是这件事。
跟着两个混混往市区的方向走了很久,先是宽阔的马路,还能看到一侧漂亮的海景夜色,再转入吵闹的酒吧街区,各色各样的人,缭乱的灯光,迷了人的眼睛,锦瑟应接不暇,随后拐入阴暗的小巷,那种被强压住的疑惑在眼前光线暗淡之后才腾升遽增。
不对劲……
越走越深暗的小巷让她暗自警醒,正犹豫着是要停下来问清楚,还是直接掉头就跑,蓦地,她的手被人从后面紧紧抓住!
没有给她回头的时间,一道身影已经从锦瑟身侧越向前去,把她完全挡在自己身后,背影霎时清晰,是叶涵!
心头万分惊愕!
他怎么会来?在异国,突然就这样出现了,早上他们才通过电话,她还信誓旦旦的告诉他西安多值得游玩,即便只是看着那背影,都足够令锦瑟浑身颤栗,一种谎言被拆穿的紧绷,一种意想不到再见面的方式,甚至……
她才发现原来心底里早就有了抗拒不愿意再回去的心思。
如果不是他找来,也许,那是个极有可能发生的也许……
走在最前面还在交谈的两个混混听到后面的响动,回头看见突然出现的陌生人,立刻变了脸,一边走回来,一边用凶神恶煞的语气威胁着什么。
叶涵没有回身给锦瑟任何信息,抓着她的手腕一动不动的站定,身后的人呆呆看着他的后脑勺,陷入前所未有的放空状态。
而后两个混混才走进他们一米左右的距离,被拽着的小不点儿感到叶涵有了动作,凶狠的一脚,再残暴的挥拳,没有任何前兆,肩头都没摇晃太多,靠近的人已经倒下,哀嚎,爬也爬不起来了。
她目瞪口呆,没来由的想起八岁那年类似的事,只是这一次,祸是她闯的,他千里迢迢跑来善后。
“走。”揽过锦瑟的肩头,他只吐出听不出情绪的一个字。
锦瑟闷头听命,转身才发现不远处庄生和北堂墨勾肩站着,左边的仍旧是嬉皮笑脸的欠抽样,摆了副‘小场面不用他出手’的嘴脸,看戏!
右边的酷得一如既往,嘴角轻微冷冽的弧度,看叶涵的眼神不乏欣赏,是在欣赏什么呢?他彪悍利落的身手?
没多余的空闲去深究,看到停在巷子外的车时,锦瑟才找回点真实感,被塞进车之前偷瞄了一眼叶涵,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是……没表情!
当下又是一颤!
咽下唾沫,思想涌动。
嗯……现在的关键问题在于:她被逮住了。
事实上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锦瑟只见过叶涵动手两次,一次是八岁那年,一次就是今天,刚才。
突然出现已经够诡异,按照时间计算,早上他们通话的时候他已经到泰国了,她可真是自寻死路啊……
车里,北堂墨照旧坐在副驾驶,庄生则作为缓冲被夹在那一大一小中间充当精华之物,奈何这位‘缓冲’可没那么敬业。
“小媳妇儿,西安好玩么?”
人类欠扁的极限被庄四发挥到不可逾越的顶尖水平,锦瑟本能想和他拌,偏过头就看见坐在另一边的叶涵,顿时就奄儿了,她才是底气不足的那个人。
低下头去玩手指,还不知道要被怎么教育呢。
她越是这样,庄生越来劲,佯顾车窗外,又逗她道,“哎呀,这儿好像不是西安吧,没见兵马俑也没有古长城,不过人妖倒是有几只,快看快看!那身材真是……火辣!”
“闭嘴啦你!”
轰的一声……
车的后方遭受剧烈的撞击!
车里的人被震得不受控制的往前倾,司机更是一头撞在挡风玻璃上,当下头破血流。
锦瑟头晕目眩的被庄生拉回原位按在自己怀里,车还在行驶,北堂反映极快的伸手到方向盘上想调转车头,混乱中只听到叶涵一句‘来不及了’。
随着车胎在路面上摩擦发出的许许多多的怪声,面前三条路上一下子涌出七、八辆不同的车将前路堵住,更有一辆疯狂的迎头撞了上来,又是‘轰’的巨响,轻烟腾升,玻璃碎了满地,终于停了下来。
“没事吧?”庄生被颠得五脏六腑都挤在一起,难受的咳了几声,忙去查看锦瑟。
小丫头被撞懵了,抬起头来表情也是茫然的,只觉得突变来得太快,云霄飞车的起落里根本无法反映。
“你们留在车上。”看了车里和周遭的情况,叶涵平静的说,他知外面的人是冲着自己来的。
言毕打开车门准备下去,靠右侧的衣角就被扯住了。
锦瑟还趴在庄生腿上,他一米八的身高,挤在后座里也算小山似的障碍物,可身侧的人就是不管不顾,隔着他伸出爪子抓住另一端正要下车的男人,死活不肯放手了。
顿时庄四有了一种自己变成小三儿的错觉。
“放心。”看了眼抓住自己衣角的小手,再看看锦瑟充满担心的脸,本来还在心里合计着怎么收拾她的人僵硬的表情也软化了,冲她宽慰的笑道,“要是有事的话刚才车就翻了。”
意思就是告诉她,有心人要他们死,根本用不着费那么大劲还给他留一口气。
这算是什么安慰啊……
庄生苦笑着故作轻松的附和,“没事儿。”又意味深长的看向叶涵,“Chatree比你还宝贝咱们涵少爷。”
……
Chatree,看上去只是个普通的泰国本地男人。
五十多岁的模样,长相平庸,不超过170的身高还带着微微的发福,皮肤黝黑,穿着海岛风情的花衬衫,脖子上挂了金镶玉的观音,除了头发有斑白的痕迹,在叶涵的印象中,没有变化太多。
“好久不见,默!”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他对站在自己对面的男人笑着招呼。
那是他手下曾经最能打的小孩,只要见过默在拳台上的歇斯底里和致命沉默的疯狂,一辈子也忘不了。
即便现在这个孩子长大了,成为另一个国家某个城市的富家权贵,在Chatree的眼里,叶涵仍旧是默,那个愿意为了一只鸡腿将对手打死,不会说话的默。
“好久不见。”如果可以的话,叶涵一辈子都不想再与这个人见面吧……
无关活在最底层的过去,而是抗拒。
每天被饥饿和暴力围绕,只要站在那个四四方方的台上,除了击败对手,你别无选择。
“你会说话了。”Chatree的眼睛似鹰那样紧盯着他,考量,审度,然后抛出目的的话引,“不止学会了说话,还穿得像个有钱人,不……你本来就是有钱人,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Chatree无法出境,就算能,他也不会为了一个孩子追到陌生的异国,当年的默只不过是一只他轻松圈养用来赚钱的小兽,失去了固然是损失,但也不会太可惜。
留给他的,最多的还是深刻。
默在拳台上的表现太让Chatree难以遗忘,那种无关信念的坚毅,为了不再挨饿而用命去拼,没有在乎的,也没有畏惧的,甚至,是没有灵魂的。
默是活在拳台上的兽,只有站在那个地方,他内心最真实的一面才会彻底激发暴露。
就算后来无意中看到有关叶家的新闻,一眼就认出那个孩子,始终,他没有将他当作人来看待。
这一点,叶涵已经从他看自己的眼神里察觉。
从来都没有。
移动身形挡住Chatree的视线,不让他和车里的小不点儿有任何眼神接触,“你想怎么样?”叶涵问,直入主题。
有那么在乎吗?
既然如此……
“帮我打一场拳赛,赢了,我们之间一笔勾销。”
……
洛坤府市最奢华的酒店大厅,北堂墨去办理入住手续,庄生则跟在叶涵身后各种咆哮,“你是不是疯了啊?打拳赛,你以为你拳王啊?”
走向电梯的男人回头瞄了他一眼,神色里带着笑意道,“我不是,和我打的那个是。”
庄四一窒,瞟了眼和叶涵并肩走着,不时偷瞄身旁人的锦瑟,估摸小媳妇儿这会也是心惊胆战了吧,听到叶涵要和拳王打,都吓得说不出话了,忍着要崩溃的情绪,他又道,“有多少年没活动过了,就那胳膊腿哪儿禁得起拳王折腾?再说你都二十四了!”
“二十四不正好么?”这年龄正是拳手的黄金时期,他叶家公子压根不惧。
站定,庄生不追了,“所以你真的要去?”
叶涵也停了下来,转身用下颚往他身后指了指。
人回头看去,酒店休息区的沙发那边不知什么时候全坐上了穿着混混风格的小青年,大门外面还停有两辆面包车,依稀能见到里面也是坐满了人。
就是想跑也跑不掉。
“我欠Chatree一条命。”为他打一场拳赛,然后还清这个人情,很值得。
推着锦瑟进电梯的时候,叶涵还问小不点儿有没有饿,想不想吃点宵夜什么的,锦瑟满脸堆着忧愁,把头摇了再摇,接着两个人就到楼上房间休息去了。
庄生目送电梯门关上,然后长长的舒出一口气,还是觉得不舒服。
办好入住手续的北堂墨刚走到他旁边,就听他阴森森的问道,“解决Chatree要多少钱?”
“喔……按照市价来算,大概在两百万美金左右。”回答得相当认真。
“那也不算太贵嘛……”掂着下巴,这方人跟着认真的思考上了。
凉飕飕斜视过去,北堂墨又道,“不过之后可能会惹来泰国警方和国际刑警调查,不能回国,还要被严密监视。”
“那还是,算了吧。”
冬季拳王大赛纵然使Chatree的黑市拳赛因此变得异常火爆,可那点收入还不够弥补他在外围输的冰山一角。
如果办一场低调而高规格的拳赛,把有钱人吸引到此,让默和刚获得拳王称号的新星打一场,谁能料想到结果呢?
让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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