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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君的声音低下去,夏期面色严肃看着他,“爱重?不安?身为大齐二品君秀,这难道是你应该说出的话?朕之心意,又是你等能揣测的吗?”
“臣罪该万死。”不顾足月的肚子,安阳君将身子叩得更低,“臣知道行事有违身份体统,有负陛下期望,请陛下治罪。但臣斗胆,请陛□□谅臣对陛下拳拳之心意。臣知道,陛下乃大齐之陛下,臣只能远远相望,也时刻拿自己的身份规劝自己,以免行差踏错,不想这一次还是……”
“罢了。”夏期摆摆手,“既然知错,就当改错,日后不要再犯。此次之罪便暂且记下,待你产下皇子再行定夺,平身吧。”
安阳君感激涕零,“多谢陛下。”
无人服侍,安阳君挺着肚子艰难起身,也不敢再坐,就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突然夏期“嘶”了一声,眉头皱起,挺着腰,一手在腹上缓缓打圈。
“陛下你怎么了?”安阳君关切的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臣去吩咐他们请太医。”
“不必。”夏期摆摆手,“近来总是这样,想必是临盆在即的缘故。你呢?你可有如此?”
安阳君有些担心地摇了摇头,夏期却不甚在意,“你是白虎族,体质不同,不能一概而论。”提气起身,“回吧,这几日虽说要多走动,但须得适可而止。”
“多谢陛下关心。”安阳君垂首站在夏期身侧,夏期一抬手,安阳君立刻会意,双手扶上夏期小臂,略侧身依偎,一同步出御花园。并不长的一段路,期间夏期的步伐却乱了三四次,安阳君知道,一定是天子腹中或耻骨疼痛却不愿言明。
出了御花园,夏期命人服侍安阳君上辇回宫,自己也往兴安殿走。刘喜等一众侍卫宫人照例被他摒弃得远远的。刘喜更多了个心眼,让身手好的侍卫提前沿路吩咐下去,叫附近宫人都绕道而行,不许绕了天子的心情——很明显,天子进御花园时,面色显示着苦恼,可从御花园出来,除苦恼外却隐含愤怒。一同出来面带忧虑的安阳君并不是愤怒之源,那么就只能是……
一人独行,夏期心中反倒越来越乱,好似安阳君的话此时此刻才起了作用。纷乱的心绪占据上风,身体的不适暂且都可避一避了。
安阳君……
他一向喜欢安阳君,因为他识大体知分寸,聪慧内敛且稳重,今日看来,竟也颇有胆色。
说他方才是真情流露,可顺带着却把自己试探了一番。说他是有意试探,却也的的确确无半句虚言。如此想来,放他在后宫中倒显得有些浪费。可反过来看,此种手段争争宠凑凑趣尚可,真放在大事上,不免显得小家子气。
至于赵晟……
夏期有些头疼欲裂,他不想想,却控制不住不想。
安阳君初提赵晟之时,他惊讶且愤怒。赵晟虽未有战功,但在平叛中劳苦功高,他亲授梁州大营都统并加封前将军名号,与自己又是……何人敢不服?简直反了。然而多想一时,惊讶与愤怒消退,他转而暗暗怪起赵晟来了——
那家伙果然是虚有其表,连部众都无法降服,忒不济事,实在丢脸。且自生自灭吧,若真不能胜任,就赶紧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突然之间,他甚至想要挑衅的将士们将事闹得再大些,且看赵晟如何应对。
回到兴安殿批阅奏折,不想批着批着就走了神,回过神来发觉自己方才又不受控制地想起了赵晟,一时羞愤,腹中跟着痛了痛。
象征天子身份的宽大硬木座椅如今带给他的只有痛苦——
近来持续的耻骨痛已完全盖过了腹痛身重,无论坐卧行走都坚持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可他无法像普通人一样随意休息,此时坐得实在受不了了,也只能仰身靠住椅背,挺出肚子缓解缓解腰部的压力,接着再批奏折。
然而赵晟阴魂不散,扰得他心烦意乱。夏期无奈,从案下抽出先前赵晟从梁州发来的文书——他竟一直将那人的文书留在手边——文书中除公事外再无其他,也丝毫没提起不能服众之事。夏期心知肚明,赵晟是有意不跟他说的,无非怕给自己添麻烦,怕自己担心。
又是他那等所谓关心关爱的小心思作祟,真真可笑。
晚上几乎又是一夜无眠,待到第二日黎明,前所未有的疲倦和难言的不适铺天盖地将他席卷。
朝堂上,强势的天子第一次觉得自己撑不住了,下朝时都有些恍惚,咬着牙才得以从龙椅上站起。可即便是这样,他照样坚持步行回宫,一众下人都只能远远跟着。
一路上脚步虚浮头昏目眩,最后终于放下尊严,一手托腹一手撑腰,艰难走回兴安殿。甫一坐下便按着肚子喘息不已。
接下来整整一天都是在这样的难耐中度过,期间数次想起赵晟,夏期只有叹息。
不过一件小事,为何能让他如此波动?这并不是他最初的意愿。或许真的只是因为身体的缘故,导致内心也跟着脆弱。或许等腹中的小家伙出生,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晚膳前秦庸来请脉,彼时夏期仍端坐于案前处理国务,随意伸出胳膊,秦庸刚悬指于他手腕上便大惊,“皇上,请您速速上塌!”
“怎了?”夏期不明,秦庸一脸不得了的样子,可他除了特别难受些外,并未觉得怎样。
“皇上已然临产,且从脉象看来,您已入产程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