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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不归完完整整看去了,不禁脸又变得如经霜打过的枫叶一般通红。只得自欺欺人地安慰着自己“夜色之下不定能看的清楚”,却诺诺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袁不归之前的问话更像是阐述,也不等陈安之回答,便继续说道:“莲叶桂花酥,哈哈。贤侄倒也挺有心。这点心味道的确不错,我手上也正好还有一碟,既然这时遇着了,就同去园中一边赏月,一边尝尝,也不知安之贤侄还有无这兴致!”陈安之正手足无措中,一听得袁不归似乎也不打算追究刚刚的事情,忙不迭地点头说:“但凭袁伯伯吩咐。”
循着园中的石桌相对坐下,袁不归随手往空中一抓,一盘点心,几样瓜果便被放到了石桌上。陈安之正看得惊奇,就见到袁不归再次抓取,这次却是一小坛酒推到了陈安之面前。酒坛明显是普通民窑用粘土烧制的大路货色,坛子的外缘并不光滑平整,一粒粒粗糙的凸起物泛着岁月沉积下来的暗光。一股浓郁的酒香夹带着梅花的淡香扑鼻而来,熏人欲醉。
陈安之看到袁不归将封泥轻轻揭破,温柔地如同在轻轻抚摸着逝去的回忆“这酒还是十五年前埋下的。那时候你伯母还在,我刚经历了人生中极大的一次的失意,意志消沉,每日浑浑噩噩,便若行尸走肉一般。你伯母心疼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劝我,知道我好酒,不顾自己已身怀六甲,于大寒初至的清晨,采遍青州府周边所有梅花瓣上的寒露,酿了这一小坛酒。寒气相侵加上胎动不安,你伯母回来后就得了一场大病,我明白她的心意,慢慢也就振作起来了。”
“再后来我们一起把这一小坛酒埋在了这园子中的一颗梅树下,我花了点心思,布了个戊土流转的小阵法。那阵法也没其他用处,就是让埋于梅树下的酒埋一年等同于其他地方的十年。本来还跟你伯母约好了,等十年期满,便一起尝尝这自酿的‘百年梅花酿’只是后来…..”袁不归说到这时,眼神有点落寞,像是把这些年沉淀下来了的苦痛又重新泛了上来,脸上也抹去了平时一直保持的笑意,只剩下了最沉重的悲和痛。“只是后来,还是空相约了。”
袁不归自嘲地一笑:“人老了,看着孩子们慢慢长大,就变得爱叨叨叙叙了。不说这些,来,安之,先饮了这杯。”
陈安之连忙摆手道:“袁伯伯,这酒是您与伯母的心血,安之又怎敢享用!而且爹爹多次告诫安之,酒性大寒,易伤本元。安之自幼体弱,即便是点滴都不敢沾。还请袁伯伯赎罪!”
“自幼体弱,哈哈。”袁不归轻笑一声:“安之贤侄,青霜兄应该有跟你说过这世上修行者的分类吧。”“回袁伯伯,安之曾听得父亲说起过,世间修行者不过是炼体炼气两条路罢了。”
袁不归嘿嘿一笑道:“青霜兄还真是简单明了。炼体强固肉身,炼气壮大内府。据说上古时还有大能是专修炼体或者炼气的。不过现在的修行者基本上都是两者混着练,武者或术者的称呼也不过是看他们修炼的侧重点罢了。”
袁不归顿了一下,像是在斟酌如何用词:“安之,你先天不足,炼体之路已然无望。对天地元气的感知又微乎其微,至今都未入门径。目前来看,这两条路你都不适合。没有很强的力量,你该如何去追寻你想要的随心所欲的自由!”
见陈安之呐呐不敢言,袁不归继续说道:“小女袁媛对你的依赖之情想必你也有所感知,我跟青霜兄也乐于见到这般。只是以贤侄你现在的境地,又如何能保证日后小女的平安!”“我…….”陈安之忍不住开腔想要反驳,想证明自己可以做到,只是一想到自己的状况,只能无奈地低头不语。
袁不归一口饮尽杯中的美酒,把玩着酒杯,看着沉默不语的陈安之,眼神中流露出了异样的光彩,只是陈安之一直低着头,并未发觉。“其实青霜兄跟贤侄说到修炼的分类,还是太简单了。炼气炼体的分类不过是包含了这世间修行者的大多数,却还是有一些其他的修行法门的。”陈安之忙抬起头来,夜色朦胧中都能看到他眼神中的急切和希冀。
“弘法寺集信徒愿力为威能,虽身无半分真元,却依旧能移山填海。不过要成为能纳万千信徒愿力于一身的上师均需极其虔诚的信仰,要斩情丝,断慧根,不沾俗尘,想必贤侄是不愿为之的。”
“南疆有饲鬼御鬼之术,只需以自身精血寿元为养,到大成时亦可有莫大威力,只是久近秽物,自己也容易搞得人不人,鬼不鬼。况且南疆秘术向来只是口口相传,倒也难获取。”
袁不归看到陈安之眼中的亮光一点点黯淡起来,不禁笑了笑:“贤侄不必泄气。青霜兄应该对你说起过你生母的情况。你母亲为金月族的祭祀,金月一族向以修炼神魂诡术而名闻天下,族中大祭司穆拉赞在二十年前便是天下三宗师之一。我当年游历天下时曾路过金月族地界,见过这位大宗师一面,受益良多。当时穆拉赞大师也曾口授了神魂诡术的入门口诀给我,想也是缘法,要通过我之口传授于你,贤侄你可愿学?”
陈安之赶忙滚下桌来,欲行拜师大礼。袁不归双手虚托,陈安之便感觉身前像是有一堵无形的墙一般,怎么都拜不下去,只得恳切道:“望袁伯伯不吝赐教。”
袁不归悠悠道:“贤侄不必如此多礼,我已说过,这次的传功恰是应着了缘法。只是青霜兄向来视炼气炼体之术外的法门为邪门外道,若知我今日传你这般法门,怕会对我有怨言。贤侄可否答应,此事不与青霜兄述说。”陈安之此时心切,自不敢逆了袁不归,满口答应。
袁不归见状,便道:“贤侄可听好了。‘魂之根本,其源在心。运用之妙,莫感于情。感万物造化之功,惜草木无言之苦……’”整篇入门口诀洋洋洒洒有千余字,陈安之虽是记性不错,也是听袁不归重复了八九遍才能一字不漏地背诵。
袁不归见陈安之已将口诀记熟,一口饮下酒坛中剩下的最后一点浆液,许是喝的太急,也可能是想起了一些久驻于心间的记忆,袁不归原本润白的脸色映上了几分酡红,竟是有了几丝醉意。对陈安之摆摆手,示意他自行回房间,袁不归便长身而起,望着天际的一轮明月伫立不语。
陈安之往房间走去时回头看了一眼,月光下袁不归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像是要将他所在的地方都覆盖住一般,只是瞥了一眼,满心就都被荒凉和寂寥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