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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
夜色陡然暗了起来,原本带着点淡白的月光被不知从哪来的浓云给遮挡住了,眼前就像蒙上了厚厚的一层黑纱,不管再努力地睁开眼睛看到的都是浓郁的像是未化开的墨的黑。
似乎有风从身边吹过,经霜雪浸侵而更显严峭的光秃秃指向天空的树枝根根折断,又一点点消融在不知何时已慢慢充盈于周边的绵绵细雨中。不过不管是风也好,雨也罢,总是在接近陈青霜父子身边时就悄然消散。
陈安之已经不知道自己被牵着走了多久了,腿麻木得像是失去了知觉,只是机械地往前行进。可能才一刻钟,也可能已经好几个时辰了,好像前方有着永远走不出去的黑暗,让人气馁地就想放弃反抗停下脚步来。不过只要感觉着前方陈青霜的脚步还是一如既往的稳定,一步一步地,就会将自己心中被这无边黑暗慢慢堆积起来的恐惧驱散的无影无踪。
陈青霜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陈安之没稳住,一下撞在陈青霜身上。陈青霜引着陈安之在青石上坐下,向着夜空朗声道:“风雨如晦夜归人,崂山派的两位前辈,我与贵派杜掌教还算有几分交情,何苦在这穷山恶水中争斗,不如收手,随陈某去冀州饮几杯水酒,也好让在下尽尽地主之谊。”没有任何的回应,只是风更疾,雨更骤罢了。
“爹爹,这两位前辈好奇怪的名字啊,风雨如晦夜归人?”陈青霜宠溺地看着陈安之道:“安之,不是说了么,以后得叫我叔父。风雨如晦夜归人可不是两位前辈的名号,这说的是崂山派的两门绝学。‘风雨如晦’说的是崂山的呼风唤雨之术,传说中练到至深处可召唤出九天之上的罡风,更可以引出九泉之下的忘川水化雨,罡风销形,忘川水灭魂,最是霸道不过。而‘夜归人’是一种阵法,让你不管怎么走,最后都会回到原来的位置。安之你看,如今你坐下的,不就是之前我们休憩时的青石么看来,天亮前我们是转不出去了”说完,横剑膝上,挨着陈安之坐了下来。
风声越来越凄厉,像是万鬼齐哭,刺激着耳鼓隐隐涨疼。许是在黑夜中待得久了,眼睛也慢慢适应了周边的黑暗。陈安之惊恐地发现,原来身边四围下的瓢泼大雨都是黑色的,落到地上,却不会渗入地里,积累的久了,就漾起了无数个泛着水泡肮脏无比的小水塘。雨水越积越多,慢慢地也就流到青石周围了。
在青石三尺之围以外,隐隐有剑气外放。黑色的雨水一触到剑气,就像是水珠落在了烧的通红的钢铁上,只听得“嗤嗤”声连响,便消散于无形。”“只要有爹爹在,就什么也不用怕了。”可能是这一天的经历让他惊惧交加,身心俱疲,陈安之依偎在陈青霜身旁,嘟哝了一句“明明就是爹爹,才不是什么叔父呢。”就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东方已经开始渐渐泛白,封行空的脸色越来越青,如同整张脸都抹满了青草汁一般,感觉只要稍稍一动,就会有汁水从下巴那流下来。而盘膝坐在他对面的上官玉原本晶莹白皙的的脸却是越来越黄,就像是从一块羊脂玉硬生生转成了琥珀一样,透着浓浓的不详。
这是崂山派功法运行到极致,消耗过度开始散功的迹象。饶是到了这般境地,两人依然神色宁定,似乎都没感受到即将到来的功散身灭的危险。“师妹,想不到陈青霜的韧性一强致斯,这一夜风雨都不能动他分毫,果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如今我俩的术法都被他逆向牵扯住,怕是无幸了。等一阳初升之时,我逆运忘川之术,师妹便可于那时乘风而遁。”
上官玉眼含柔情,展颜一笑。此时她散功在即,原本乌黑的青丝渐渐斑白,眼角的皱纹也开始隐现出来。但这一笑的妩媚与风情,却让平时见惯了上官玉清丽容颜的封行空都看呆了。“师哥,当年恩师反复交代‘逆运忘川,神魂俱消’,不可妄动。神魂俱灭,那可是连遁入轮回,来生相遇的机会都没有了。如你不在了,纵然我上官玉能再活上百年,又还有什么乐趣可言。此处也还算山清水秀,你我若能埋身于此,倒也不枉了。”
陈安之被一阵隐约的人声吵醒,揉了揉眼睛,看到陈青霜还安然坐在青石上,一阵心安,便转身四周环顾。耳边突然响起接连的三声炸雷般的声响:“青州袁不归,在此迎友,余者皆散!”喝到最后一声“余者皆散!”时,骤然间雨停风住,一轮骄阳从山岭那边跳了出来,乍然出现的光线让陈安之不禁眯住了眼。
一个圆滚滚像肉球般的中年男子扑面而来,男子全身锦绣华服,笑容可掬。一把抱过了陈安之,向陈青霜说道:“青霜兄,山路崎岖难行,不如与贤侄一同往我青州府上一聚,以叙你我多年未见之情。”陈青霜缓缓从青石上站起,微一踉跄,又立马站定。对袁不归一颌首,道:“如此,那就有劳袁兄了。”
袁不归放开陈安之,转身向北,道:“崂山封行空伉俪,今日是我与青霜兄相聚的大喜日子,不宜再动干戈。烦请你们速回崂山。改日我将亲自拜访贵山门,向两位在今日对我青霜兄的盛情款待致意。”
袁不归的声音像是金铁交击一般,一字一句地蹦出来,透着无尽的杀伐之意。封行空夫妇知道若不是袁不归最后一声大喝喝断了两人与陈青霜之间的对决,怕此时早已殒命。对袁不归遥遥地行了一礼,便两人相扶着走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