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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年纪的婶儿来照顾,便领了精卫和画眉去给孩子沐浴去了。
将孩子洗的干净了,又包好了脐,柔软的襁褓裹住,精卫方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抱到了我身边。
是个小公子,是个小公子!大秦,后继有人了不是?我欢喜的抱着孩子逗弄着,尽管他已睡着,可他睡梦中呼吸时鼻翼微张的模样,直看得我心都快化成一滩水。
可不及我再多欢喜片刻,我的心却开始莫名的慌了起来,正巧茵陈抱了一正红襁褓进来,笑吟吟道,“小公主,您看,夫人给你生了个弟弟呢!”
见那襁褓时,我适才想起嬴元曼一事,昨日因着我羊水突然破了,商议一半的事,如今也不知是何后果。可如若真要决定将孩子送走,怕也是今日议政中避免不了的。
“不将嬴元曼嫁过去,凰儿难道想将自己的孩儿送去赵吗?”
“不将嬴元曼嫁过去,凰儿难道想将自己的孩儿送去赵吗?”
“不将嬴元曼嫁过去,凰儿难道想将自己的孩儿送去赵吗?”
赵姬的话语在我脑海中不断回响,我知若是想保全两个孩子,如今也再耽搁不得。
不舍的亲了亲我儿,我方将他小心转给精卫,“精卫,你和画眉带着我儿,茵陈带上元曼,即刻往华阳宫赶!无论路上遇何状况都不得停顿,定要将孩子安稳送到华阳太后手中。精卫,你告诉祖母,此二子自此一母同胞,烦请太后罩住两个孩儿!”
精卫和画眉面面相觑,我只吼道,“快去!”
三人再不敢耽搁,只带了两个孩子和乳母及女医,匆匆撵了马车奔出咸阳宫去。
我已经没时间再解释,又唤了紫苏到跟前来,让她去朝堂候着阿政下朝,路上也留心些朝臣言语和阿政面色才是,无论如何,一定要先稳住阿政的情绪。
如今正当朝政不安的时局,阿政又是个冲动莽撞的性子,如若此刻知晓了是赵姬定要将孩子送走,还不知又要怎样闹情绪。这些日子嬴成蟜本就与赵姬走动频繁,阿政若是再不多加注意,当真与赵姬撕翻了面皮,还不知大秦又会荡出怎样一番血雨腥风来。
少了几个人,青鸾宫也冷清下来,阿政是傍晚才不紧不慢的来了青鸾宫的,全然没了昨日的紧张神色,有的只是冰冷的一张脸。
孩子生下后不过两个时辰,我便能下床走动了,见他进青鸾宫来,虽我包了额勒经不得风,却也依旧很开心的立于门侧待他进来。
他径直进屋坐下,闷闷的自斟了杯冷水灌下,声调幽幽道,“孩子都送走了?”
“是。”我浅笑着缓缓点了点头,坐到了他旁侧。“青凰替阿政生了个小公子,阿政还未给孩子取名呢。不知,阿政心中可有中意的?”
他顿了顿,似是忆及美好,“政,喜欢你唱山有扶苏时的模样,扶苏木寓意尚佳,便唤作扶苏罢!”说罢,他便起了身,却似要离去。
我有些不解他为何来去匆匆,却瞥见他起身时脸色差得很,来不及追问什么,他却已走到门口,又顿了顿脚步,回眸有些痛惜模样问我,“芈青凰,你想要的不迟早都会到手吗?如今你是在强求什么?”
我怔怔的,半响回不过神来,甚至不明白我又做了什么?可我……没有做错什么吧?
说罢,他拂袖离去,颇为痛惜表情。我却似被陡然抽干力气,倚靠着门框滑下。我觉得,我大概是有些累了,倚着门边,呜呜咽咽的哼起哀怨的调:
“南有乔木,不可思休;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蒌;之子于归,言秣其驹。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汉广之调在青鸾宫吟哦啁啾,我如那骄阳下的樵夫般,得见南乔而不得休憩;我如那郑交甫一般,得遇神女而不得相逑。
一首汉广,唱尽。我大概是真的累了,我想好好休息一番,忘却宫闱凌乱事,再回我未出阁之前,在华阳宫徜徉无忧的日子。
可芈青凰啊芈青凰,你连这名字,都是量身为嬴政而定夺!你自打入了华阳宫的那一刻,便也注定了你今生都是嬴政的人!你被赐号“栖桐夫人”时,就意味着你今生都要为后庭之争、时政之乱而操劳一世!
你,又谈何而来的累了,不想再继续下去呢?到底,是要过下去的不是?
我最后吟哦了一遍汉广之调,抬眸,只见赵胥眼眶泛红的站在门口,驻足停留着,颇为动容模样。
“夫人……”赵胥鼻音有些浓郁,只清了清嗓子重重的咳嗽几声,方开口道,“小的是来探望夫人的,大王……大王今日此举实在太过分了些,小的觉着看着心里都有些不舒畅,小的不放心夫人,故而来看看夫人可还安好。”
此刻我席地而坐倚框吟哦的姿态,大概颇为狼狈罢?
我撑着身子缓缓站了起来,恢复了往日应有的姿态,牵强笑了笑,才道,“连你都看不下去了,是吗?可大王却似很心安呢!”
赵胥低垂着的头却急急抬起,解释道,“并非如此的,夫人。大王今日在朝堂上都是很担心夫人的,可朝堂之上得知要将元曼公主送去赵的时候,大王就开始急了,加之下朝后紫苏姑娘前来,却说什么夫人将孩子送去华阳宫了,不知华阳太后会不会苛待元曼公主云云……”
说着,赵胥急得跺了跺脚,“哎!紫苏从来都是个稳重的丫头,怎么这回就闹了这么一出呢?”
我身形僵了僵,紫苏……她大概是不知道我在万安宫闹出的那一遭罢?这倒也怪不得她。
看着我神色颓然的样子,赵胥模样辛酸道,“小的还记得去年去华阳宫时,夫人温润丰腴的模样呢。可如今在咸阳宫待了一年,才生下孩子呢,身形却消减成如此模样……”
有吗?我不禁摸了摸胳膊,却感觉不大出来。
赵胥却叹了口气,“小的……小的看不下去了!”说着,赵胥竟掉头就走。
我以为他只是这般走掉了,可直至次日,我才晓得,赵胥这厮竟然是去跟我祖母告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