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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泪从曾梦书血管密布的眼睛里流出来,滴落在麦可手上,麦可无动于衷。这时,一只婴儿的小手从曾梦书的头发中伸出来,紧紧的握住麦可的两节手指——两节手指,刚好是小手的宽度。那小手皮肤皱缩,没有丝毫温度,力气却异常的大,握得麦可左手食指骨头生疼。
麦可讶然的一缩手,后退两步,将饭桌撞倒,桌上的毛绒狗落到地上。“你在生孩子?”麦可别开脸,不敢看曾梦书一眼,“等你的孩子长大了,我会再来找你报仇的!”
用力的甩开那只小手,他转身就朝门外走,门后的何甜甜“嗤”的一声笑起来,“真是笨得可以,哪有女人从肩膀生孩子的?”
麦可闻言站住脚,再次看向曾梦书。
曾梦书用力呼吸,直到气喘匀了才闭上眼睛说:“她说得没错,我没有生孩子——”她伸手到肩头一把扯下那只婴儿的手:“我召唤婴灵的手,是为了治伤。这一个婴灵死在妇产医院,虽然已经足月,却被它的母亲狠心打了。它被扔到血水桶里,但是它不甘心死亡,用力的抓着桶沿大声哭叫,但是它的母亲却把脸别开了。妇产医生用了个手术钳夹住它的脖子,把它按到血水里,直到它死亡才松手。它求生的欲望很强,所以它的力气也非常大。”
麦可呆了,“婴灵求生的欲望很强,那么你呢?”
曾梦书闭上眼睛,“不要再废话了!如果你想杀了我为应阿凤报仇,只有趁现在我受伤了你才有机会,动手吧!”她轻轻松开婴灵的手,那只小手掉落在床前,正好落在毛绒狗的旁边。婴灵的手死死的揪住毛绒狗的耳朵,还在蠕蠕而动。
麦可头皮发麻,叫了声:“撒旦!”提起放在饭桌旁边的椅子就要向曾梦书砸过去,却不料那椅子是塑料的便宜货,混身不到半斤重。扔下椅子,麦可跑到墙边伸手取古琴,突然何甜甜叫道:“别动!那是我吃饭的家伙,你杀她可以,但是不要动我的琴。”
麦可一愣,何甜甜拉开了墙上的一扇小门,里面是个老式的壁橱,壁厨里摆着碗筷、刀具和一口小锅——原来何甜甜也没什么钱,经常自己做饭吃,所以才会有这些东西。
何甜甜取出把小巧的菜刀对麦可晃了晃,“记得将来到了法庭上,你要说是你逼我拿刀子给你的。反正我是个女流之辈,也打不过你,法官肯定会相信我的证词。”她将菜刀塞给麦可,“还愣着干什么?动手啊!”
曾梦书气塞胸膛,差点晕了过去,强忍怒气沉痛的说:“何甜甜,好歹我也救了你一命,你几次三番的要置我于死地,到底是为什么?”
何甜甜双手抱着手肘,没有说一句话,两眼却嫌弃的看着曾梦书。原来“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何甜甜感觉自己与曾梦书绝对不是一类人,这种强烈的排斥感还不至于让她杀人,但是她却很乐意看到曾梦书死。
这是源于对“异类”的恐惧心理,两个没有什么共同经验区的人会互相讨厌,本来就是人之常情。
麦可握住菜刀,再次走到曾梦书的床前,高高的举起菜刀——这是一把不锈钢刀,刀身反着窗外的阳光,亮得刺眼。
曾梦书苦笑起来,轻声说:“相对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岗。”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该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对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岗。
这首词是苏轼怀念亡妻的作品,感情真挚,哀怨动人。麦可虽然来中国生活了很多年,能够流畅的说中文,却也理解不了这么精深的国学,讶然问:“啊?你说什么?”
曾梦书眼里波光粼粼,本来灰败的脸上涌起一抹潮红,“昨天夜里,你抓住我的手指,那一刻我感觉很幸福。如果你真的要杀我,请你……再一次抓住我的手指——我死之前只求你这一件事情,好吗?”她仰起脸,哀求的看着麦可,同时努力的抬起左手,将食指伸给麦可。
麦可高高的举着刀,一动不动的看着曾梦书颤抖的手指,脸上表情一会儿狰狞一会儿温柔,像六月的天气一样阴晴不定。此刻他的内心矛盾之极,对面前的这个姑娘又恨又怜,不知道该怎么办。
“上帝啊,请你给我指示,我到底该不该杀了她?”麦可看着天花板,向上帝求助。
曾梦书的左手已经没有力气再保持着那个动作了,刚要软软的垂下,突然麦可一把抓住她的手指,背诵着《圣经》中的话:“耶稣说:‘你们中没有罪的人,可以用石头打死她!’每个人都有罪,所以我不能杀你。”
那把菜刀“当”的一声落在地上,溅出了火花。
麦可脸红着解释说:“你的手指上有电,刚才我握住你的手时,感觉浑身都麻了一下。”
曾梦书声若蚊蚋,几不可闻:“嗯!你的手上也有电。”
何甜甜本来满心期待着可以看到一出杀人的戏,甚至已经想好了事后怎么推脱。虽然这会给她带来一些麻烦,但是出于看客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态,当然希望事情闹得越大越好。没想到,外国人居然不杀人了,两个人开始你情我愿了?这可真是让她火大,“哎!你们两个,到外面卿卿我我!徐小娇,现在你男人来了,你跟他走吧!”
曾梦书与麦可浑然忘了这房里还有第三个人,听到何甜甜的话猛然放开了手,两人目光躲闪,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麦可急忙分辩:“我不是……我不是……”情急之下,中国话忘得差不多了,憋了半天才憋出来:“我不是她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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